看着“地中海”灰头土脸地离开，秦流云在座位上捂着嘴笑得发颠。
但很快，他又警觉起来。
另一个男子，从咖啡厅正门进来，在服务员引领下走向苍璐的方向。
还有？
这次的男人穿着土黄色破夹克，留着油得打绺的长发，一脸胡茬没刮干净，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颇具颓废艺术家气息。
“苍小姐，我是一名诗人。”
那个年代，诗人还是挺时髦的，苍璐尽管有点懵逼，还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对方把玫瑰花递过来：“很荣幸见到你，我的缪斯女神！”
“要，要喝点什么吗？”苍璐努力把话题拉回现实。
“不，不用了，”男人将身体前倾，一把握住苍璐的手，“亲爱的，从你美丽的双眼中，我已经畅饮了灵感的清泉，我想要探索你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请让我写一首诗，送给你吧！”
苍璐咬牙把手抽回来，亮出警员证：“亲爱的，你再动手动脚，我告你袭警。”
……
这之后，居然还有两位。
一个是三七头穿洋装的“精英人士”
“我正在跟A国，youknow，谈一笔上百万的大生意！”
“让我考考你，A国上一任总统是谁？”
“你知道，A国都是AA制的，两杯咖啡一共42块五，麻烦你再给我两毛，五分我不要了，我是男士嘛。”
另一个是圆胖如不倒翁的养猪大亨。
“我年纪也不小了，我想一年之内结婚，两年之内生孩子……”
“如果头胎是公的，啊不，男孩，那最好。如果不是，我是农村户口，也没什么公职，交了罚款可以再要一个。我最疼老婆的，保证不让你打胎！”
……
这四个人一共聊了一个多小时吧，等他们都离开，秦流云从身后看见，苍璐握着咖啡杯的手，跟帕金森似的不住颤抖。
他窝在他的座位里头，无声地笑得前仰后合，只恨空间太小，不能跺脚。
苍璐的妈找的介绍人真是战士，这都哪儿挖出来的奇葩大集合啊。
让他和他们竞争，他都觉得胜之不武……
苍璐站起身，走向前台，根据前台小姐的示意，似乎是借用店里的电话。
“妈，我见了四个，不想再见了。”
她语气中透露一种生无可恋。
“别，别啊，还有最后一个，见见呐！”
“那些介绍人的话都不靠谱。”苍璐有气无力道。
“可能有些人，介绍人也是听朋友说的，但这最后一个，妈给你挂保证！这可是牛阿姨介绍的，牛阿姨你信得过吧！”
电话对面中年妇女的嗓门很大，以至于连秦流云都听得见。
“你去都去了，坚持一下，人马上就到！”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向服务生打探：“请问，是否有位拿着花的小姐在这里等人？”
苍璐和秦流云从不同的视角，同时抬头看过去。
秦流云下意识把身体挺直了。
因为来的这个人，条件看起来不差，甚至称得上亮眼，一米八五左右，宽肩窄腰，留着寸头，十分干练。看气质，像是苍璐的同行——军人警消之类。
果然，苍璐瞧见他，眼中先是惊讶，又有喜悦，忽而又泛出一丝羞涩，喊了一声：“叶师兄？怎么是你？”
来人也懵圈了半天，然后嘴角突然上扬，压都压不住，惊喜道：“牛阿姨只跟我说，是老同事的朋友的女儿，我也完全没想到是你啊！”
秦流云惊得在角落里伸长了脖子，观测这一对儿，后悔没带个望远镜来。
苍璐左右看看，又看看手上掐着的毛线花，脸色忽然一红，欲言又止。
“别别，”来人看出她的尴尬，赶紧化解道，“别说什么相亲，我也是家里逼着来的，今天咱们不是相亲，纯粹遇上了，老校友叙叙旧。”
说着，他虚推了苍璐一下，两人回到座位。
“喝点什么？”
“不喝了吧，实话告诉你，今天喝了三杯咖啡了，”苍璐一笑，露出平时比较活泼自然的一面。
来人一下也被逗乐了：“看来你家催你挺急啊，那不喝了，点点儿东西吃？”
“别吃了，”苍璐挤眼睛，小声道，“这儿东西挺贵的……”
“拉倒吧，师兄工作两三年了，请师妹吃顿饭还嫌贵啊？”
于是，两个人点了牛排意面。
秦流云看着，心里一把小鼓打得是七上八下。
他在原地坐着，从两人的交谈里，渐渐听出一些信息。
这个男生叫叶修明，跟苍璐同一所大学，是大她两届的师兄。各项成绩都非常出色，在混年级参与的自由搏击课上认识的苍璐。
苍璐提过自由搏击课，由于进入工作后，你不知歹徒会是什么年纪、什么身份、什么力量，在课程的后半段，会请高年级的学长来扮演歹徒。
她说，她输过很多次，或者说，几乎没有赢过，每次都用尽全力，却还是无法战胜对手。
秦流云脑子里浮现出画面来。
从前那些画面里，“对手”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而现在有了脸。
勒、绞、踢、打、寻找对方的弱点，却无数次被对方碾压。
很多时候，人有慕强的心态，或者说的更难听一点，像训狗一样，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时，生出一种忠心的臣服感。
他敏锐地感到，苍璐在学生时期，对这位师兄大概率有过好感，甚至到暗恋、单恋的程度都不一定。
想着，那边已经吃完了意面，也叙了不少旧，叶修明前去买单。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家，有机会下次见面，”他道。
“嗯，下次换我请你。”苍璐送他到门口。
“那个……”分别在即，叶修明突然停住，“那件事，希望你别介意。”
“嗨，这么多年，我早忘了。”
叶修明：“……”
苍璐：“……”
秦流云扶着额头没眼看。
苍璐你是猪吗？
人家还没说什么事，你就来句早忘了，说明你一直记得，记到人家没明讲你都知道是指哪一件，根本耿耿于怀啊！
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事？
他还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