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璐换上正常的衣服,把床单展平,该丢到洗衣机的丢到洗衣机。
虽然上面还有些令人面热心跳的温存痕迹,但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讨论大事前,他们先沟通了几件日常小事。
比如说,住的方面,苍璐睡床上,秦流云打地铺,出门要戴口罩,还有钱的方面,苍璐可以帮忙接一些翻译的商单,让秦流云在家翻译,至少自给自足,不会增添两人的负担。
杂七杂八的琐事安顿好,接下来,就是秦流云最大的问题了。
根据昨天他坦白的情况,苍璐捋了一下。
首先,他确实有一定的精神疾病,是私家心理医生确诊过的。
基于这个认知,和全社会常年的心理暗示,他一度也以为自己的“某一个人格杀了人”。
然而,实际上他病归病,但远没有疯到那种程度,否则的话,以苍璐昨天试图报警,对他生命造成威胁的严重性,怎么可能不触发分裂,下手多杀一个呢?
现在很大的一个疑点是,如果他没做,为什么会有关于杀人的记忆画面?
另外就是,狱警送他“打针”,到底打的是什么针?想掩藏什么?
狱警们大概不能擅自做主,那他们的身后,又站着谁?他又有何目的?
“如果能解释这几件事,应该就能找到案件的真相,”她总结道。
随着她的陈词,秦流云在一张纸上快速画着一些连线和表格。
“切入点一,是我的私人心理医生,或许他能提供一些证据,证明我有精神疾患,可供上诉,或延缓刑罚。”
“切入点二,是狱警、甚至典狱长的私人关系,或许,他们有什么把柄,或收受金钱,想要置我于死地。”
“这种事,恐怕都是桌子下面的交易,”苍璐微微皱眉,“不太好发现。”
“我明白,”秦流云点头,“所以最大的一个切入点,应该在圣玛丽医院。”
“你犯病那次,狱警送你去那间?”苍璐回忆,有点印象,医院的门楼上有红十字,写着“SaintMary”,翻译成中文,就是“圣玛丽”。
“对,那间医院离临江监狱最近,几乎可以说是囚犯的专用医院。”秦流云答道,“如果能找人拿到那里的监控,知道我每次‘打针’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前进了一大步。”
说得轻易,但显然,秦流云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人脉。
苍璐微微蹙起的眉头蹙得更紧几分,不过过了几秒,又放开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找到办法的。”
“在那之前,我另有一件事找你帮忙,”她道。
“什么?”秦流云问。
“破郭利斌的案子,领导奖励了几天假,”苍璐将话题引向另一件事,“我打算利用这几天,回河西老家一趟——你跟我走。”
“这就见家长啊?”秦流云抬头一笑。
“滚!”
苍璐意识到自己说了啥,用尽全身力气,把擦桌子的抹布投掷过去。秦流云嘻嘻笑着躲开。
“是有一桩旧案,”她瞪对方一眼,补充解释道。
她心里怄着一股气。
秦流云利用她逃狱的事,她耿耿于怀。
所以她故意提这个茬,留秦流云在身边,帮她破冷案,仿佛是在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救你,总得有点好处吧!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罢了。
不过秦流云似乎没看出她这复杂的心路历程,只道:“无论什么案子,我都跟你去。”
“这么听话?”苍璐挑眉。
“当然了,大佬,我的小命都在你手里呢,”秦流云委屈巴巴地看她,然后指了指挂钟,“不过,你先上班?”
苍璐看看外头,还真是,窗帘外已经微微透进光来。
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信息量简直太大了,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她居然一点都不困。
也好,她相信秦流云除了她这,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他们现在算是小小的同盟。
所以她就起身去上班了,去之前在衣柜里翻找围巾,遮掩脖子上到处都是的红印。
秦流云讪讪地帮她搭配,被她瞪了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到了局里的前半小时,她心里还挺虚的,生怕有人发现。好在,同事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顶多打个招呼,没人注意她有什么不同。
然后她找个理由,打电话去芭蕾舞团查证田伟的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剧团的人说,田伟昨天离职了,说是去外地打工,走得很急,宿舍里好多物品都没带走。
这进一步证明,田伟就是那个试图伺机侵犯她的人。其就像黑暗中的蟑螂,因为被秦流云撞破,害怕事情败露,跑了。
苍璐第一反应肯定是想抓他。
但想了想,现在风头上,抓人肯定不好抓,他家那撒泼打滚的老太太死活不会说出他去了哪里,就算说了,跨省调查现实层面也存在困难。
而且,主要她自己有软肋:秦流云看见了田伟,田伟也看见秦流云呐!即使秦流云当时戴着面具,说起来总是很难解释,要圆一个谎,就得撒另一个谎。
她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暂时先不激化事态。事缓则圆,有机会处理。
另外一件事就是申请合并休假。
休假,对于刑警来说,可是比LV爱马仕还奢侈的奢侈品。之前破连环案的时候,她两个月一共就休了四天。
她把领导奖励的三天假期,跟后面一个周末连上,又跟小张换了下调休,一共凑了七天整。办公室里响起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啧啧”声。
处理完这些,她私下买了两张票,那时买票有钱就行,不需要身份信息,带着秦流云,踏上去河西的旅程。
在火车上,她才细细给秦流云讲那件旧案。
“案子发生在十几年前,关于我童年最好的朋友,王盼娣的……。”
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可不知为什么,在吐出来的一刻,苍璐眼眶就微微红了。
她开始讲述这个故事。秦流云倚靠车窗,很诚恳地听着。
当把整个故事讲完,秦流云伸出一只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不是你的错。”
突如其来的安慰让苍璐有点想靠在他肩上,但不好意思,梗着脖子僵在那里。
“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你选择当警察?”他侧脸看向她,声音中含着些许温和笑意。
“是的,”苍璐点头,脸色微微发白,“从小我想做警察,就是想给自己,给盼娣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