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秦担心另一个孕妇的情况，不想跟她废话。
抬手就想用手刀解决。
没想到，掌风还没碰到的确良孕妇，她就先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哎哟喂！打人啦！保安打孕妇啦！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啦！”
她这一嗓子，比刚才那个晕倒的孕妇还要响亮。
苏秦看着她拙劣的表演，挥手示意护士先带人回去检查。
她则把女人身上来回扫视一番，随即蹲了下来：“你确定想在我这里讨个天理和王法吗？”
的确良孕妇一愣。
什么意思？
这女人说话明明带着笑，可怎么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苏秦笑了笑，目光落在孕妇的衬衫上，语调平缓：“的确良衬衫，在这个年代确实不算便宜。不过，看你这衬衫的线头和手工，不像是上海买的料子请裁缝做的，倒像是小作坊里赶工出来的仿冒品。”
“还有你这布包。边角磨损得厉害，但袋口缝补的针脚还算细密，应该是你自己缝的吧？城里有工作的妇女，大多用厂里发的帆布包，你这个，更像是家属工或者……根本没工作的。”
的确良孕妇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开始躲闪。
苏秦继续道：“你这肚子看起来少说也有七八个月了，身子这么重，却一个人跑到卫生院门口跟人吵架、碰瓷，就不怕动了胎气，一尸两命？”
“或者说，你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碰瓷讹钱。所以根本不在乎孩子的死活。而这油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吧？”
“你是看我穿着保安制服，觉得我好拿捏？还是觉得，我是个女人，就好欺负？”
苏秦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的确良孕妇的心上，也敲在周围看的心上。
“还要我继续说吗？”
苏秦微微倾身，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比如，你男人是哪个单位的？家住哪里？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个案，让公安同志介入调查一下，看看你是不是惯犯？”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的确良孕妇的心理防线。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你给我等着！”
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孕妇捂着脸，狼狈地挤出人群，落荒而逃。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苏秦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看着人群散去，这才松了口气。
她先去了附近的供销社，买了几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想到女人瘦骨嶙峋的身体，咬咬牙又买了一桶麦ru精，然后折返回卫生院。
来到病房门口，孕妇已经醒了，护士正在耐心嘱咐：“同志，你现在是特殊时期，千万不能再激动了，对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
女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流着泪，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护士交代完就出去了。
苏秦拎着洗好的苹果走进去，拿出一个递到女人面前。
“吃点吧。”
虽然那个男人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但眼前这个女人是无辜的，她腹中的孩子更是无辜。
既然遇到了，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女人掀了掀眼皮，看见苏秦，眼里满满的恨意和戒备。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赶紧滚。”
“我来找你，问一点事情。但在问你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先吃点东西，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补充一些营养吧。”
“孩子……”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触动了女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犹豫了一下，布满泪痕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个苹果。
苹果的甘甜像是打开了某个久远回忆的大门，眼泪瞬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的砸了下来。
病房里一时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和啃苹果的细微声响。
苏秦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王秀英。”
“你男人在外面的事情，你都知道吗？”苏秦问得很直接。
王秀英茫然地摇了摇头，眼泪又涌了上来。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也不回家。
每天只知道在外面疯玩，没钱了就回家找他妈要。
说他好吧，他作为一家之主，每天不务正业；说他不好吧，他从他妈那里要出来的钱，还知道分她一点。
很多时候，王秀英自己都迷茫，当初抛弃父母，远嫁到云城的这个决定，是不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报应？
“那你怎么会知道，是我害死了你的男人？”
“我婆婆告诉我的。”
她男人死后，她就被婆婆从家里揪了出来，说是一个叫苏秦的女人在大街上捅了她男人一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手里纳着的鞋底子都掉地上了。
跟着婆婆一路慌慌张张来到街上，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只看到苏秦被押上警车的画面。
当天就得到了她男人死了的消息。
她和婆婆悲痛欲绝，想到以后没有男人的日子不好过，婆婆就给她出了个馊主意，让她去找苏秦闹，或许能得到一点赔偿。
可她一辈子乖顺听话，从来没跟人红过脸，更不知道怎么去闹。
“我婆婆说，只要我闹得凶，你肯定会赔钱，以后我和孩子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王秀英抽泣的模样让人心疼：“可、可我胆子小，不会闹，刚才就是有点崩溃，没控制住自己……”
她越说越小声，显然对自己之前的行为也感到后悔和害怕。
苏秦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王秀英，可怜又可悲，完全被蒙在鼓里，还被自己的婆婆当枪使。
她看着王秀英高高隆起的肚子，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你婆婆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医院闹事？”
王秀英一愣，似乎是想到什么，眼泪有啪嗒啪嗒砸了下来。
“原本是不放心的，毕竟他儿子没了，我肚子里的是她现在唯一的血脉，可前几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像是忽然有了倚仗，根本不管我的死活，非逼着我来找你。还说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留不留都无所谓了，反正只要拿到更多的钱，给我小叔子娶了媳妇，他们家的血脉，就永远都不会断。”
拿到更多的钱？
苏秦立马从王秀英的话里，抓住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