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刺眼的光
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岸边,拍得人心口一阵一阵发疼。
顾承泽就那么抱着苏瑾谙,一句话一句话地哄着她,仿佛只要不停地说,她就能一直听着,一直不走。
太阳慢慢爬高了,海面上闪着刺眼的光。
苏谦谙慢慢睁开了眼。
她眯着眼,看着顾承泽,声音轻得像风。
“承泽……”
顾承泽立刻低头,贴着她的额头应了一声。
“我在。”
苏瑾谙眯着眼笑了笑。
“别怕。”
“我还在。”
顾承泽用力点头,捧着她的手,哽着嗓子说。
“嗯。”
“我知道。”
贺晓蹲在一边,抱着自己,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一颗颗滚下来。
她恨自己。
恨自己太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相依为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瑾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陪着他们。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海风也渐渐暖了起来。
顾承泽抱着苏瑾谙慢慢站起来,贺晓提着氧气瓶,小心翼翼地跟着。
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像是走在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小路上。
但没人急。
没人催。
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
苏瑾谙靠在顾承泽怀里,手里捧着那本素描本。
素描本有些旧了,封面被风吹得起了毛边,可她抱得紧紧的,像是抱着整个世界。
回到小屋,贺晓飞快地把氧气机接好,顾承泽轻轻地把苏瑾谙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苏瑾谙靠在枕头上,喘了几口气,慢慢地笑了。
“累了。”
顾承泽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声音低低的。
“睡一会儿。”
“我在这儿。”
贺晓擦了擦眼睛,拿了湿毛巾,轻轻地给她擦脸。
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把她弄疼了。
苏瑾谙靠在枕头上,闭着眼,嘴角还挂着一点点浅浅的笑。
顾承泽坐在床边,拿着素描本,一页一页地翻着。
每翻一页,就停下来,低声念给她听。
每一片银杏叶,每一行字,他都一遍一遍地读着。
像是在帮她记住。
帮自己记住。
贺晓坐在沙发上,抱着腿,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她闭着眼,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
别走。
再等等。
再陪我们多一点。
外面的风又大了。
海浪声一波一波地涌进来,拍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瑾谙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顾承泽,轻声笑了。
“还在啊。”
顾承泽点头,捧着她的手。
“嗯。”
“我不走。”
苏瑾谙笑了笑,喘着气说。
“画一片新的银杏叶吧。”
顾承泽赶紧拿起素描本,握着铅笔,低头认真地画起来。
这次画得很慢。
每一笔都画得很轻,很小心。
像是怕弄坏了什么。
画完,他把素描本递给苏瑾谙看。
苏瑾谙接过来,眯着眼笑了。
“画得好。”
顾承泽红着眼眶,哑着嗓子说。
“我每天都画。”
“画到你嫌我烦。”
苏瑾谙靠在枕头上,笑着,眼睛里都是碎光。
“不会烦。”
“怎么会烦呢?”
贺晓坐在沙发上,悄悄抹着眼泪。
她想,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
就这样。
什么都不变。
夜彻底黑了下来,小屋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光线打在地板上,拉出一片静静的影子。
苏瑾谙靠在床头,抱着素描本,睫毛轻轻颤动着。
顾承泽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安静得像是怕吵醒什么似的。
贺晓坐在窗边的小凳子上,抱着膝盖,看着外面漆黑的海面发呆。
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呼吸声,很轻,很浅。
还有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岸边的声音,像是这个世界唯一还活着的东西。
苏瑾谙动了动手指,顾承泽立刻凑过去,轻声问:
“怎么了?”
苏瑾谙睁开眼,看着他,笑了笑。
“想听你说话。”
顾承泽捏着她的手,低头在她指尖亲了一下。
“好。”
“我说。”
他说着小时候的事。
说着他们第一次在学校后山捡银杏叶。
说着她怎么骂他画得难看。
说着她第一次给他画了一片银杏耳钉,藏在素描本里,笨拙地送给他。
他说得很慢,很细。
像是在一笔一笔地,重新把那些他们走过的路,描摹出来。
苏瑾谙听着听着,眯起了眼,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贺晓坐在窗边,抱着自己,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
她不敢出声。
只敢捂着嘴,偷偷地哭。
顾承泽说了很久,声音低低的,哑哑的。
像是怕她听不清,又像是怕自己说得太快,她就跟不上了。
最后,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晚安。”
苏瑾谙眯着眼,轻声回了一句。
“晚安。”
海浪声一阵一阵地拍打着岸边。
风也小了。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守着这一点点微弱的温暖。
顾承泽守了一夜。
贺晓也守了一夜。
他们不敢睡。
不敢放松。
生怕一闭眼,就错过了什么。
天色慢慢亮了。
贺晓靠在窗边,揉着酸胀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人。
苏瑾谙还靠在顾承泽怀里,睡得安稳。
顾承泽低着头,轻轻地哄着她,像是在梦里继续走着那条迟到了很久的归途。
贺晓起身,去厨房煮了点热水,又找了些干粮。
她知道,不能指望这地方有什么医疗资源。
能撑一天是一天。
能笑一天是一天。
她端着水回来,看到顾承泽在帮苏瑾谙擦手。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像是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
贺晓鼻子一酸,转过头去假装整理药箱。
她怕自己一张口,又哭得不成样子。
顾承泽把苏瑾谙安置好,转头看了贺晓一眼,声音哑哑的。
“谢谢你。”
贺晓吸了吸鼻子,闷声说。
“别说这种话。”
“你们好好的,就是最好的谢。”
顾承泽低头,轻轻地握紧苏瑾谙的手。
外面的太阳慢慢升起来了。
海面一片金光,银杏叶在风里飘着,转着圈落在沙滩上。
贺晓提着氧气瓶,推着轮椅,一路小心翼翼地往海边走。
顾承泽走在一边,一手护着苏瑾谙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
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像是走在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