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一字一句念出来
岛上，蔚蓝的海面，阳光洒在沙滩上。
治疗中心已经建好，全球最顶级的神经专家团队、心理康复师、情绪调节师、恢复系统监控组，全都入驻。
岛的另一头，是为她独建的小屋，一整面墙贴满了她过去画的图。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毯子，窗外就是她最爱的银杏树。
顾承泽每天给她读她以前写的信。
她忘了的部分，他一字一句念出来。
她看着他，眼里终于不再是绝望，是温柔，是那种细水长流之后，终于有人为她守下来的安定。
“顾承泽！”
她忽然轻声叫他。
“嗯！”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以后……就算我哪天真的走了！”
“你也要记得！”
“我不是你的噩梦！”
“我是你……最爱的人！”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轻轻回应：
“你不是梦！”
“你是我余生！”
时间飞逝。
顾承泽坐在银杏树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在他的肩头。
他的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素描本，书页略微泛黄，每一页都印着她的笔迹，从初学的稚嫩线条，到后期成熟洗练的设计稿，每一幅画，他都看得极慢。
屋子里传来玻璃杯轻轻碰在桌面的声音。
他抬起头，就看到苏瑾谙缓缓从屋里走出来，披着一件白色开衫，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在医院那种濒临崩溃的虚弱，现在至少能独自走动、坐下、说话了。
她走得很慢，但眼神是亮的，是清醒的。
顾承泽连忙放下手里的本子，走上前接过她的杯子。
“你不是说让我多动一动？”
她坐到他对面，呼吸平缓，轻轻一笑。
“要不是你搬到这破岛上，我大概早就被你送去重症病房动刀了！”
顾承泽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不会让你再住回那种地方了！”
她低头看他。
“可这里太远了！”
“远才安全！”
他声音温柔，眼神却坚定。
“没人会再来找你，没人会碰你，没人再有机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你可以画图，我给你准备了工作室！”
“你喜欢银杏，我种了一整片林！”
“你说你想画一幅属于‘余生’的作品，我愿意当你的模特，站一天、坐一天、躺一天都行！”
苏瑾谙笑了，眼里泛起水光。
“你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
“以前你明明很笨的！”
“我以前忘了你！”
“所以我不会了！”
“现在我记得你了，我每天都在学！”
她握住他的手，指腹缓缓摩挲，像是在确认这是真的。
“顾承泽，你说……我是不是该死过一次，才换来你这样的温柔？”
他眼里闪过一丝暗光，低头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别说‘死’！”
“我不想听！”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怕你忘，我能替你记！”
她靠在他肩头，风吹来，银杏叶簌簌落下，有一片落在她发间。
“你知道吗，其实那次手术前，我是真的打算放弃了！”
“我一直告诉贺晓，我还能等，其实是骗她的！”
“我哪还有力气啊！”
“我只是怕走得太突然，你一个人找不回来！”
“我怕你再梦见我的时候，梦到的是我死了，你会难过！”
顾承泽喉头一紧，抱着她的力道不自觉收紧。
“不会再有那种梦了！”
“我不会再梦见你死！”
“以后我只会梦见你画图！”
“画得手指疼，骂我笨，说我站姿不对，线条歪了！”
“然后你就砸我一记画板！”
她笑出声，笑得眼角都弯了。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以前你明明连我生日都要看手机备忘录！”
“你不是说过吗？”
“爱是记忆最好的催化剂！”
“我记住你，是因为我真爱你！”
岛上的日子简单又缓慢。
他们没有被打扰，没有人催促，也没有城市的喧嚣。
苏瑾谙的身体并没有奇迹般好转，但她的精神状态在稳定地恢复。
每天她都会坚持画一两个小时，午后晒太阳，晚上听顾承泽读一本老旧的散文集，日子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同居的那几年。
她的笑多了，脸上有了点血色，她甚至重新为“归”系列画了一幅新的封面，取名为“归处”。
她说，这次不是记忆的归处，是心的归处。
她也开始写日记。
第一天。
“今天他为我烤了鱼，糊了一边！”
第二天。
“风大了一点，叶子掉得很快，我说我想把它们做成明信片，他说他不会寄出去，怕别人看到我喜欢的东西！”
第三天。
“我梦见我们结婚了，他西装扣错了扣子，我一边笑一边给他解开！”
第四天。
“他不让我写太久，说怕我手疼，可是我怕有一天我忘了他现在的样子！”
第五天。
“他今天吻了我很久，说他不敢再错过一次！”
……
她的日记没有大段情绪，都是细碎的记录。
贺晓每隔一周会来一次，带来她的旧稿、一些新纸张，还有医药报告。
她每次见到她，都会红着眼低声说一句。
“你活着真好！”
苏瑾谙每次都笑着回答。
“你说过，我不能死！”
“所以我活着！”
可这一日的午后，天忽然下起雨。
雨不大，但来得突然。
她本来在画图，被风吹得纸角一卷，笔迹歪了一道。
她起身去关窗，才走到窗前，就一阵头晕袭来。
她稳住了，没跌倒。
可那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那是她的身体在提醒她—时间又少了一点。
她坐回沙发上，捧着茶盏，听着顾承泽在屋外替她收晾晒的书本和干花。
她忽然有些想哭。
她不是不怕死。
她只是怕他再次失去她。
如果她真的走了，她怕他会再一次陷入深渊。
她知道，林清浅还没有放弃。
她知道她那一套控制体系还在运行，只是顾承泽切断了接入她的所有端口，她暂时没办法渗透进来而已。
可她不会甘心。
她不会让顾承泽就这么带着她逃掉。
苏瑾谙知道，战争还没结束。
她得留着命，继续站着，才能挡住那场最终的围剿。
她还不能倒。
她轻轻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又继续画了下去。
她要完成“归处”的最后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