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一起归零
可现在呢?
苏瑾谙还没死,他已经再次亲手把她从他的世界抹去了。
连带着那句誓言,一起归零。
贺晓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手里的图纸已经被捏出了褶皱。
她抬头,眼里没有太多神色,就像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不意外了。
“我去了他公司!”
贺晓走进来,神色复杂,手里握着一叠资料。
“他不在,林清浅的人说他病了!”
“但我知道,他不是病了,是被你猜对了!”
“她动手了!”
“又一次!”
苏瑾谙没反应,只轻轻把铅笔放回笔筒。
“他们说他前几天在医院做了个‘神经调节手术’,术后恢复良好,只是需要静养!”
“调节手术?真好听!”
苏瑾谙淡淡一笑。
“说到底不过是再次格式化罢了!”
“林清浅……她真狠啊!”
“狠的是我自己!”
“我竟然相信他能真的不被动摇!”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忘了我了!”
“他能从第一次的梦里挣扎回来,我已经感恩了!”
“可他还是输给了现实!”
“林清浅不只是毁了他,她毁了我们所有的可能!”
贺晓眼眶发红,喉咙像被堵住。
“你还想找他吗?”
苏瑾谙沉默了很久,才摇头。
“不想了!”
“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再去,不过是提醒他,我是一个他该忘记的人!”
“他现在不再做梦了!”
“他再也不会梦见我了!”
贺晓坐下,把那叠资料扔到一边,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我本来还想赌一把!”
“赌他这次能挣脱!”
“现在看来……连你都没力气了!”
苏瑾谙看着窗外,雨又大了些,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
“我现在不是没力气,是不想再用力了!”
“我真的太累了!”
“你知道我每天都在靠什么活着吗?”
“不是药,也不是意志!”
“是他梦见我!”
“是我知道,他虽然不记得我,可他在梦里会喊我‘安安’!”
“哪怕只是梦,也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可现在,他连梦都不做了!”
“林清浅把我从他所有意识里拔掉了!”
“我现在……连个影子都不是了!”
贺晓闭着眼,泪水从眼角流下。
“对不起!”
“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别说对不起!”
“你已经陪了我太久了!”
“我能活到现在,还能清醒地说这些,都是因为你在!”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愿意陪她走进深渊的朋友!”
贺晓咬着唇,把眼泪擦掉。
“你要是有天真不在了,我可能也不会再想活了!”
“那你得答应我,在我死之前,不许你先走!”
苏瑾谙笑了,笑得很轻,却没再接话。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尽头了。
再怎么扛,也扛不了多久了。
她现在连吃药都要靠贺晓记着时间,不然就会忘。
画图也越来越困难,手一抖,整张图就毁了。
她怕自己下一次再醒来,就再也不记得他是谁了。
那样的话,她拼了命守住的最后一点,也会彻底散掉。
林清浅站在实验室的观察窗前,看着手术台上那张冷静的脸,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
“Y—17.3的效果比预期好!”
“他这三天对苏瑾谙没有任何情绪反应,连听到名字都没有波动!”
“他现在记忆重建非常成功!”
研究员汇报着,语气平稳。
林清浅点头,唇角微勾。
“很好!”
“继续维持!”
“她活一天,我就让他多忘一天!”
“她在,他就没有回忆!”
“她死了,他也只会记得,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她!”
她转身离开,步伐轻盈,像是刚完成一场手术的医生,干净利落。
她知道,苏瑾谙快死了。
她不是怕她活着。
她怕的是—哪怕她只剩一口气,她还能靠那口气,在顾承泽的世界里留下一滴水痕。
她不能容忍。
她要他的世界里,干干净净地没有她。
只有自己。
永远只有自己。
夜里,苏瑾谙从梦中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她梦见顾承泽站在医院走廊,对她说。
“你谁?”
她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被绑在轮椅上,动不了。
她拼命喊。
“我是苏瑾谙啊!”
“我是安安!”
“你怎么又忘了我了?”
他却只是摇头,一步步后退,脸上没表情,眼里也没她。
她醒来时,哭得喘不过气。
贺晓冲进来,看到她蜷成一团,眼神发直,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又梦见他了?”
苏瑾谙点头,指尖冰凉。
“他……真的不记得了!”
“我喊他,他连回头都不回!”
“我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我是不是……也该忘了他了?”
贺晓咬着牙,不敢说话。
因为她知道,忘不了。
苏瑾谙这辈子,再也忘不了顾承泽了。
时间匆匆。
顾承泽站在电梯里,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表情冷淡,眼神沉静。
他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领口微敞,白衬衫一丝不苟。
身后的秘书低声提醒他,今天的安排是林氏和顾氏的联合慈善拍卖会。
他点头,没有说话。
“林小姐在会场等您!”
他依旧不答,只是略微偏头,像是在思索某件模糊不清的事情。
自从那场“神经调节手术”后,他的记忆像被洗涤过一般,清澈而平整,不带一丝杂质。
大脑的混乱消失了,那些模糊的梦境、破碎的片段、闪回的画面……都不见了。
他重新回归了所有人期望中的“顾承泽”—冷静、理智、精准、无懈可击。
只是,有时候,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他还是会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比如在做某个决策时,突然的心悸;比如在翻看某些珠宝草图时,手心泛起莫名的汗;比如在睡梦中,梦见一个女孩坐在阳光下,安静地画画,她的脸永远模糊,可他记得她的背影,记得她笑起来时头微微侧着,像是一棵银杏树。
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后脑就会隐隐作痛。
不是剧烈的疼,而是一种穿透神经的钝痛,像是在提醒他,有什么东西曾经存在过。
可他翻遍所有的记忆,也找不到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