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轻佻,却让他自己都怔了怔。
曾几何时,他最厌烦的就是这么娇气矜贵的世家女子。
慕灼华被他取笑,顿时恼得咬牙:“自然是因为陛下见色起意。”
“你觉得朕喜欢的只是这副皮囊?”
慕灼华微微挑眉,眼波流转间分明在说:不然呢?
赫连枭低笑一声,突然将她搂得更紧。
“也是,你的一颦一笑...”手指顺着她的脊背滑下,“你的一身冰肌玉骨...”最后在她不足一掌的细腰上轻轻一掐,“朕确实爱不释手。”
何止呀,她的嗔痴喜怒都牵动他的情绪,哪哪都喜欢。
明明是调笑的话语,却让慕灼华耳尖发烫,刚刚的惊惶也消失不见。
-
不多时,裴琰率军攻破城门,赫连枭的马车也随之驶入城中。
昔日繁华的京城如今一片萧索——
商铺紧闭,街巷空荡,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与慕灼华记忆中车水马龙的盛景判若两地。
当马车行至皇宫时,裴琰匆匆来报:“陛下,南明皇早在两月前就已病逝。贾贵妃、三皇子与贾右相等人携侍卫连夜潜逃,唯有...唯有萧太子独自留守皇宫。”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末将本欲遵照陛下旨意留萧太子性命,可当我们攻入金銮殿时,发现他早已...自焚身亡。”
慕灼华身子猛地一颤。
萧君翊...死了?
不,绝不可能。
她明明写下那封信,要他保存实力、韬光养晦。
松涛关一战他未曾现身,不正说明她的劝诫起了作用?
运筹帷幄的太子,怎会选择自尽?
更何况在那个梦里,即便沦为阶下囚,萧君翊也要得到她的消息,从未放弃性命。
他怎会在还没见她最后一面就甘心葬身火海?
赫连枭察觉到怀中人儿骤然僵硬的身躯,眸色顿时阴沉如墨。
都这个时候了,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将她亲手送来和亲的懦夫?
“南朝既亡,传朕旨意,全力追杀南朝余孽,一个不留。”
“即日起,紫原迁都至此。命人快马加鞭回禀太后及朝中重臣,护送皇室宗亲即刻启程赴京。”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两月后,朕要在金銮殿上举行登基大典。”
裴琰单膝跪地:“臣,遵旨。”
马车驶入皇宫。
所经之处尽是混乱景象。
宫女太监们抱着包袱四散奔逃,紫原士兵在殿宇间穿梭搜查,刀光剑影中不时传来惊恐的尖叫。
雕梁画栋间,珍贵的瓷器玉器散落一地。
然而这般混乱不过持续了一日。
赫连枭以铁血手腕迅速镇压,很快便恢复了宫中秩序。
慕灼华被直接安置在凤仪宫中——这座历代南朝皇后居住的宫殿。
而赫连枭则坐镇大明殿,日以继夜地处理迁都事宜以及如何稳定朝纲。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已是月余之后。
-
觐见大厅。
赫连枭高坐龙椅上。
阿茹罕单膝跪于殿中。
早先赫连枭便对阿茹罕起疑,只是碍于慕灼华的名声——
当年他为将她捧为“南朝妖妃”刻意的宠幸,加上为她弃大军而去的荒唐之举,早已让她的名声跌至谷底。
而今欲立她为后,这名声便成了不得不解的难题。
如今一统天下,先前那些“妖妃”之举,尚可推说为迷惑南朝之计,将她塑造成紫原一统天下的功臣。
至于军中士兵们的怨气,待天下大定后自然消散。
而阿茹罕在军中威望颇高,与多位大将交好。
在怀疑她与太后勾结之初,赫连枭并未轻举妄动——
若再为慕灼华大动干戈,又无确凿证据,只会让将领们对未来的皇后更加不满。
册立中宫,终究需要朝臣拥戴。
如今四海初定,赫连枭终于腾出手来清算旧账。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地的女将,声音不怒自威。
“阿茹罕,朕竟不知你暗中与太后勾结。”
赫连枭将一叠密信狠狠掷于阶下。
当初赫连枭不觉得阿茹罕会为太后做事,所以很多事情一叶障目,一旦知道了,那之前想不通没查清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阿茹罕拾起一封信,竟轻笑出声:“臣也没想到,陛下直到现在才察觉。”
她缓缓抬头,对于这些证据没有害怕只有坦然:“以陛下的敏锐,本该更早发现的。为何迟至今日?”
“你什么意思?”
赫连枭眸色骤冷。
阿茹罕平静浅笑:“因为陛下向来目空一切。”
“陛下看不见贵妃受的委屈,觉得臣与她的恩怨不过是妇人之间的龃龉,比不上您的宏图霸业重要。所以直到天下大定,您才有闲暇来处置臣......”
她垂着头,声音很低,“可是陛下——太迟了!”
那日与贵妃的对话,她早已看透——贵妃终究是在意后位的。
在知道预言的那一刻,阿茹罕就知道让帝王厌弃贵妃几乎是不可能的。
被赫连氏帝王爱上的人,纵使杀人放火,也会被宠溺纵容。
所以她和太后要做的,是一点点冰封贵妃的心。
每一次不公的对待,每一句伤人的流言,都是刺向贵妃的冰锥。
贵妃自以为清醒,可终究还是在陛下一次次无意识地伤害中,心飘得越来越远,唯一的坚持就是皇后之位吧。
而她们的致命一击,就是让贵妃得不到凤位。
赫连枭眸中杀意骤现:“阿茹罕,朕对你最后的情分,已被你消磨殆尽。”
“说!你与太后究竟在谋划什么?朕的耐心有限。”
阿茹罕看着陛下冷漠的眼神,原本她以为她不在乎的,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
“陛下何不去问问贵妃的父母?臣与太后从不需要做什么——这一切,都是陛下亲手种下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