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枭匆匆赶到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阿茹罕手中的弓弩正稳稳对准慕灼华,冰冷的箭镞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他的心脏剧烈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

    即便知道阿茹罕箭术超群,只要无心伤人,绝不会失手。

    可看着慕灼华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箭靶前,仿佛随时会被那支利箭贯穿——

    这个念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就在他疾步上前的刹那,弓弦震动的声音刺破空气。

    赫连枭瞳孔骤缩。

    几乎是本能地从身旁士兵腰间抽出弩箭,抬手、瞄准、发射一气呵成。

    两支箭矢在半空相撞,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

    场中一片死寂。

    阿茹罕放下弓弩,单膝跪地行礼。

    赫连枭的目光越过满身是血的阿茹罕,大步流星地走向慕灼华。

    他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威压。

    “你在做什么?”帝王声音低沉如雷。

    慕灼华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

    “不过是同文勋侯玩个小游戏罢了。陛下怎么有兴致来这军营一隅?”

    “游戏?”赫连枭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是呀。”

    她轻抚着手中的弓弦。

    “活人靶的游戏。方才文勋侯做靶子时,臣妾箭术不精,还伤了她呢。现下轮到臣妾做靶子,陛下却来横加干涉——”

    她拖长了音调,“这不是要让臣妾做个言而无信之人么?”

    “荒唐!”

    赫连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什么活人靶的游戏?谁教你的这些?朕不许你再玩!”

    赫连枭紧握着慕灼华的手正要离开,余光忽地瞥见不远处浑身带血的阿茹罕。

    他剑眉骤然紧蹙。

    “贵妃贪玩,你身为臣子竟也由着她胡闹?”

    “更何况,贵妃的箭术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她如何能射得中?”

    这番话里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

    明知贵妃箭术不精还陪她玩这等游戏,受伤岂不是咎由自取?

    见阿茹罕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赫连枭终究还是补了一句:“还不速回营帐,传太医诊治。”

    帝王此刻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寒意。

    方才阿茹罕举弩对准慕灼华的一幕,显然让他不满了。

    在场的文勋侯与四周将士都心知肚明,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分明是贵妃。

    可陛下非但没对贵妃说半句重话,反倒将罪责全推给了陪玩的文勋侯。

    阿茹罕余光落在被帝王牵在掌中的贵妃——

    只见她低垂着眼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置身事外的模样更显刺目。

    她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丝毫不在意这个动作让臂上的伤口崩裂得更甚。

    赫连枭将慕灼华拽入御帐,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你与阿茹罕为何会在一处?”

    帝王的声音低沉而克制。

    慕灼华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

    “臣妾在总兵府的桂林赏景,恰巧遇见文勋侯。他说陛下军议将毕,便邀臣妾同往军营。”

    “那你为何要故意伤她?”

    “怎么?”慕灼华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陛下心疼了?”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朕问的是什么。”

    慕灼华冷笑一声,终于卸下伪装。

    “她将臣妾在边关的消息透露给华麟,还以臣妾双亲相要挟。这点教训,算轻的。”

    赫连枭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件事他尚未着手调查。

    先前为寻慕灼华已耽搁多时,回营后便立即召集众将商议破敌之策。

    松涛关天险难攻,若战事拖延,待南朝将士养精蓄锐,于紫原大军极为不利。

    正因如此,他才没及时彻查此事。

    但......真的是阿茹罕吗?

    见赫连枭沉默不语,慕灼华挑了挑眉。

    “陛下不信?”

    未等帝王回应,她便自顾自道:“不信也罢。只是臣妾乏了,陛下若要责罚,不如改日?臣妾想回去休息。”

    她眼底闪过讥诮。

    阿茹罕如此笃定赫连枭不会处置她——

    若非她自己说出来,她还真不打算自己动手。

    赫连枭不替她出头又如何?

    她慕灼华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她也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将阿穆尔搜集的证据呈上。

    毕竟如今她没事,而阿茹罕却手握她不知道的底牌。

    若是不能伤敌七寸,那就按兵不动。

    若赫连枭敢违背诺言,待她离宫那日,再叫这些证据一字排开,好让这位帝王看清楚,他的旧情人是何等面目。

    赫连枭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却还是伸手将满脸不悦的慕灼华揽入怀中。

    “娇娇可知自己是在恃宠生骄?”

    “你不在乎文勋侯的伤会触怒朕,不在乎将士们会因此对你心生不满,更不在乎朝中大将可能借此弹劾——”

    指节抬起她精致的下巴,望进她倨傲的眼底。

    “你报复的不是阿茹罕,是在报复朕。你吃准了朕定会护着你,才敢肆无忌惮地将烂摊子都丢给朕收拾。”

    慕灼华闻言轻笑。

    “不是陛下亲口说的么?这世间唯有您能护得住臣妾。”

    她攥住帝王衣襟上。

    “臣妾在南朝时便是这性子,看不顺眼的人当场就要发作,总好过某些人,表面恭敬背地里使些下作手段。”

    赫连枭大掌抚过她如瀑的青丝。

    “朕答应你,此事定会给你个交代,只是眼下战事吃紧,这时候若将文勋侯赶走,会扰乱军心。”

    “那陛下可否告诉臣妾...为何文勋侯敢断言,即便臣妾将她所作所为的证据悉数呈于御前,你也绝不会处置她?”

    赫连枭眸色骤然转深。

    阿茹罕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几年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时阿茹罕已变得这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