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时,车夫突然勒紧缰绳。
“老爷、夫人,小姐,”车夫压低声音,“城门上的守卫不对劲。”
慕灼华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城楼上,数十名身着玄色轻甲的侍卫肃然而立。
他们身形挺拔如松,腰间佩刀在晨光中泛着寒芒——
这般气势,分明是赫连枭的亲卫精锐。
整座城门寂静得可怕,竟连一个过往百姓都没有。
“停车。”
慕灼华声音平静。
她转向父母,帷帽下的眼眸泛起水光:“爹,娘,我们就此别过。会有人来接应你们的。”
“婳婳!”
慕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跟我们一起走!”
慕灼华轻轻挣开母亲颤抖的手,帷帽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却决绝的弧度:“女儿还有些事,必须亲自了结。”
父母来紫原后,她曾多次试探过父亲。
每次相见,她都在言语间埋下暗示,却总能从父亲浑浊却坚定的眼神中读出那份刻进骨子里的忠君之心。
她如何能告诉父亲——
她早已不在乎南朝存亡,甚至暗中期盼着它倾覆?
她心心念念的,是那顶凤冠?
父亲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即便南朝朝堂腐朽如斯,即便那个昏君荒淫无道,他依然会固执地守着那份愚忠。
可慕灼华不同。
在她心里——
先是自己的性命,
再是天下黎民,
最后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信仰。
既然南朝给不了百姓太平盛世,
那便让能给的来。
说罢,她利落地跃下马车。
转眼便消失在林深处。
慕母想要追去,却被慕父紧紧拉住。
城楼上,为首的亲卫眸光一凛,抬手打了个手势。
数十道黑影如鹰隼般掠下城楼。
城楼上,赫连枭负手而立。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那道戴着素白帷帽的纤细身影消失、
“倒是愈发聪明了。”
王裕躬身请示:“陛下,可要派人将慕大人夫妇追回?”
“不必。”
赫连枭修长的手指轻叩城墙。
“知道她为何选在此处?”
王裕摇了摇头。
“这里是两国商贾云集之地。她这是要借商路送她父母回南朝。”
王裕心头一跳:“那接应之人......莫不是萧太子的人?”
“她这是要给萧君翊报信。”赫连枭眸色渐深,“告诉他,紫原即将攻打南朝。”
“这......”
“娘娘这般作为,岂不是......”
通敌叛国四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敢说出口。
他悄悄抬眼,却见帝王神色莫测,似乎对娘娘的背叛并不愤怒?
他忽然觉得,陛下对贵妃娘娘的纵容,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赫连枭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马车,眸色深沉如墨:“即便萧君翊知晓了,也无力回天。”
粮草早已囤积如山,兵器皆已淬炼完毕,国库充盈,谋士如云,百万雄师蓄势待发——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胜负已定。
赫连枭嘴角噙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
他怎会想到,慕灼华从未打算让萧君翊与他一决高下。
这个真相,恐怕要等到紫原的铁骑踏破南朝皇城的那一刻,才会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就像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不到最后落子,永远看不清全貌。
而另一边。
慕灼华跨上那匹早就备好的骏马。
她攥紧缰绳,打算从偏门入城。
可赫连枭仿佛知道她的一切行踪,不知何时已立在角楼上,手中弓箭泛着冷光。
没有侍卫列阵,没有宫人随行,只有他一人,像是专程在此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