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沉,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避子汤是朕的错,但那些算计......朕绝不会认。”

    慕灼华没有抬头。

    多可笑啊。

    当初布局时,赫连枭也不曾想过,自己会真的将一颗心赔进去吧。

    他惯于执棋,却不想成了局中人。

    如今真相将破,九五之尊的掌心竟也沁出冷汗——原来帝王也会怕,怕看那双总是盛满信任的眼睛,一寸寸冷下去。

    真是讽刺。

    男人啊,总是最懂得权衡利弊。

    要骗人时,眼底的寒冰能化作春水,眉梢的锋芒可敛作柔情。

    当他用那双执剑的手捧起你的脸,当你望进那深不见底的眸——世间哪个女子,能不信这精心编织的深情?

    “臣妾知道了。”她轻轻挣开他的手,声音平静得可怕,“臣妾想回宫。”

    赫连枭的手僵在半空。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赫连枭突然想起——

    她初入紫原,跪在太极宫前,仰头看他时眼里盛着星子般的光。

    而现在,那光灭了。

    他缓缓攥紧拳头。

    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剑,不是他手中那柄斩尽天下的蟠龙剑,而是一个女子心死后的沉默。

    赫连枭算计了所有人,没想到却将自己困在了棋局上.......

    檀香青烟在殿内蜿蜒,太后手中的翡翠佛珠忽地一顿。

    “皇帝方才说什么?”

    太后缓缓抬眸,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每一道皱纹都凝着寒意。

    赫连枭负手而立,玄色龙袍上的金线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儿臣要册封熙妃为贵妃。”字字如铁。

    “啪!”

    太后一掌拍在紫檀案几上,震得茶盏中碧螺春荡起剧烈涟漪。

    “荒唐!”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个进献的南朝贡女,也配执掌紫原后宫凤印?”

    赫连枭眸色沉如寒潭:“母后,这是朕的后宫。”

    “皇帝!”

    太后猛地站起身,凤冠上的东珠剧烈晃动。

    “如今中宫空悬,贵妃便是后宫之首。你要让一个异国女子,日日受命妇朝拜?”她声音陡然尖锐,“让满朝文武对着南朝公主三跪九叩?”

    “从她踏入紫原那日起,就不再是什么南朝公主。”

    赫连枭抬手,一枚羊脂玉佩从袖中滑落,“这是朕亲手给她戴上的龙纹佩——她是朕的人,是紫原的人,马上,会是朕的贵妃。”

    太后瞳孔骤缩——那玉佩上的蟠龙纹样,分明是帝王专属。

    “你......”她声音发颤,“你抬举南朝贵女,这是要寒了满朝将士的心!”

    赫连枭突然冷笑:“母后当真在乎将士?”他逼近一步,“那为何当年先帝要送淑妃去和亲时,您以死相逼?”

    太后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博古架上的珐琅彩瓶。

    太后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翻涌的怒火。

    她缓步上前,声音忽然放轻,却字字如针:

    “皇帝......”她眼底闪过一丝痛色,“熙妃因避子汤一事已经闭宫三日,这是在拿捏你的愧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这般放肆,是在挑战帝王威严。”

    “如今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斡亦剌惕氏刚折了个乌兰琪,你转头就抬举仇敌之女?”

    “让满朝文武如何想?让紫原百姓如何看?”

    她突然提高声调,“你要史书记载你为个南朝女子昏庸无度吗!”

    赫连枭负手而立。

    他眸色深沉如古井:“母后多虑了。”

    “朕执掌天下多年,每一步棋落在何处,都经过深思熟虑。”

    他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册封熙妃为贵妃,于朝局有利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