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尧还是嗯。
余光扫过关着的小休息室门。
陈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很不悦:“淮尧,你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我在你身上寄托许多期望。”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孰轻孰重,你需心里有数。”
乔岁晚的心提到嗓子。
这句话说的似含深意,陈爷爷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嗯,”陈淮尧恭顺又平静道,“爷爷,我说过我只是路过,要不是金总他们在梅苑,我也不会恰好碰到。”
“毕竟是一条命,我不能见死不救,否则我爸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
陈老爷子静了会:“你爸和云婉之的婚姻,至今仍不合我心意。”
“只此一次,淮尧,你的命和他们的命不同。”
陈淮尧淡笑:“我明白,爷爷。”
“三叔马上要竞选了,不是吗。”
乔岁晚的紧张像被泼了盆冷水,心不断下坠。
可他们说的都对。
对陈家这样的门槛,妈妈失败的一段婚姻、为爱付出的错误都是污点,不够门当户对。
命和命之间也从来不是相等的,羊水是人之间的第一道分水岭,自此之后更天差地别。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平等。
乔岁晚听着陈爷爷的声音明显变得和缓,“你和林家丫头相处的如何?”
“挺好的。”
“林家并非最佳选择,林家小辈这一代没有一个出息的。”
陈淮尧道:“这一代没有,不代表下一代也没有。”
陈老爷子问:“你就挑中她了?”
“爷爷,我只是在能选的范围里选择一个最顺眼的。”
陈老爷子没继续问,让陈淮尧继续工作,陈淮尧主动提出送陈老爷子。
外面没了声音。
乔岁晚愣愣坐回床边,刚才听到的对话不断在耳边一遍遍重复。
门被从外打开,陈淮尧见她失神坐着,长眸微眯。
乔岁晚抿了下干涩的唇:“我回医院看奶奶。”
她的失落和躲避没逃过陈淮尧的眼。
陈淮尧在她走到面前时把休息室的门关上。
“今天的合作没谈下来。”
“公司为了这个项目前前后后忙了两个月。”
“对方董事长最重信用,要不是今早临时有变,合同便成了。”
他逼近乔岁晚,居高临下看她:“这笔账,你怎么还我?”
乔岁晚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苍白道谢:“谢谢。”
她没有能给的东西。
陈淮尧什么都不缺,就算缺也不是她能给的起的。
“谢谢,”陈淮尧上扬的唇角带着讥讽,轻抚她柔顺的长发,温柔包裹逼迫,如蜜糖包裹砒霜,“岁岁,你这两个字真值钱。”
乔岁晚难堪的别开目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谢。”
陈淮尧抬起她的下颌,黑眸如刃:“你知道。”
“你知道哥哥想要什么,对不对。”
乔岁晚往旁边躲,那种被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套牢的逼仄感让她此刻只想离开这间办公室,离开公司。
“我知道……我再想一想。”
说完她拉开门,这次陈淮尧没阻拦。
乔岁晚走出办公室,越走越快。
直到进医院病房门口前,她才靠着墙深呼吸。
奶奶已经醒了,医生和护士在里面。
乔岁晚等他们出来才抱着奶奶低泣。
哭声从她自己的渐渐变成两道。
她把脸埋在奶奶的怀里,嗅着熟悉安心的味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想到疗养院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疏忽。”
“幸好,幸好您没事。”
乔奶奶轻轻帮她擦掉眼泪,苍老的脸上泪痕遍布:“傻孩子,不关你的事。”
“奶奶以为见不到你了,想着这样也很好……你哥哥呢,他的手被划伤了,没事吧?”
乔岁晚听出奶奶话里没说透的意思,酸楚的摇头说不出话。
她在陈家寄人篱下,奶奶在疗养院也始终挂念。
好累。
乔岁晚又抱着奶奶,闭上了眼。
——
几天后,疗养院的负责人来瑞希国际医院找正在上班的乔岁晚。
消防局已经调查清楚起火原因,是一个老爷爷在夜间偷偷抽烟引起的,当时房间里开着窗户,风大才让火势愈演愈烈。
老爷爷已经没了。
负责人再次道歉:“乔小姐,我方在这次火灾里也有责任,相关不负责员工已被开除,疗养院会起诉他们。”
“您奶奶的医药费、住院费、护理费等我们会全额承担,在此之外赔偿您一万元。”
乔岁晚的眼里充满难以置信:“一万?”
“你们内部员工的确有疏忽,但终究是管理制度的问题。我把奶奶送到你们这,每个季度付十几万,你们却在出事后把责任都往几个员工身上推、拿一万块来打发我。”
负责人立刻安抚,并不慌乱:“您先别生气,我们不是推卸责任,该我们承担的医药费绝不推辞,但刚出了这种事我们的资金周转也很困难。”
“您看这样行吗,我们在帝都还有其他分院,等您奶奶伤好出院转进来,我们给您按照费用的八成收费,共十年。”
乔岁晚感觉算盘珠子都要蹦到脸上了。
她对赔偿数很不满,一万仿佛打发要饭的,而且负责人的态度看着是还行,却和前几天有陈淮尧在时很不同。
乔岁晚握紧手机。
在打与不打电话之间最终没动。
负责人观察到她的微动作,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带了协议,您看一下。”
乔岁晚没接,目光发冷。
“我哥为救我奶奶划伤手,高烧两天错过一场重要会议,我最近忙的没回过家,等回去后长辈问起来,就让律师再来和你们交涉吧。”
负责人听的脸色一变。
要是和陈家扯上关系,为了以后能在帝都发展顺利,他们甚至不能打官司。
乔岁晚做出要走的样子,负责人慌忙叫住她。
赔偿最终从一万变成五万,另加许多。
乔岁晚也不想逼的太紧,反正态度已经表明,今日留一线以后疗养院会更关照奶奶。
她低眸看手机上收到的银行卡转账消息,想起陈淮尧问过的那句“你用了陈家多少资源,还数的清吗”,低低苦笑。
护士站的提示铃响了,乔岁晚收敛心绪急忙跑过去。
一楼大厅,负责人坐在角落,看着眼前人:“林小姐,乔小姐已经签过字,赔偿的事算是定下了。”
林妙如凝视白纸黑字的“伍万元”,朝负责人挥挥手。
眼底浮上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