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副驾驶，江亦怜才确认，今天真的是陆淮州来接她。
原本以为至少还得跟个司机什么的……
车内很安静，江亦怜两只手绞在一起，心跳得有些快，不知道陆淮州想做什么。
毕竟前几天还闹得那么不愉快。
她用余光悄悄注意驾驶座的人，男人单手搭着方向盘，脊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等什么。
江亦怜斟酌半晌决定开口询问的时候，余光里的男人却突然朝她倾身过来。
“？”
温热的气息一下迎面扑来，她浑身一僵，男人的脸就在眼前放大。
所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闭上眼。
等了许久，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来，先等来的是陆淮州低沉的笑声，夹杂着安全带锁上的声音。
“为什么闭眼？”
江亦怜一下睁开眼，看着男人勾着的唇角，脸上有些发热。
但她还记得自己正在生气，因此还是偏过脸：“你、你管我。”
男人又低笑一下，退回了位置上。
直到车上了高架，江亦怜才终于没忍住，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陆淮州开车很稳，不紧不慢换了高档：“云雾山。”
“云雾山”这个地名让江亦怜心口的一根弦跳了一下，年少时光的片段又呼啸着朝她涌来。
那是一个寒假，她费尽心机把陆淮州约出来爬山。
男生全程冷着脸，江亦怜也不在意，依旧笑得开心。
爬到半山腰，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雪，江亦怜拉着人坐在石凳上休息。
“体力不够，为什么想来爬这么高的山？”陆淮州拧开保温杯盖，递给她。
江亦怜捧着喝下一口，哈出一口热气。
“因为好看啊，冬天的山顶，雪挂枝头，冷雾缭绕，多美啊。”
男生侧头盯着江亦怜红彤彤的笑脸看了几秒，又问：
“只是为了好看，可能会生病，肌肉会酸疼，脸还可能被冻伤，值吗？”
江亦怜这时候也侧过头，看向陆淮州，眼睛在阳光下发着亮光。
“好看的事物就是值得用尽全力去争取的，为了那些不一定会发生的后果而放弃，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的脸被柔光笼罩，发着金光，连细小的毛绒都能看见。
明明是在笑，但眼神又是专注而认真的，不知道是在看远处的云，还是眼前的人。
思绪一瞬间回笼，江亦怜呆呆地看向陆淮州。
“为什么？”
陆淮州脸侧的弧度，漫着车窗外柔和的月光，恍惚间有种浪漫的错觉。
江亦怜听见男人开口：“你不是喜欢？带你去看看。”
……
云雾山位置偏西北，要开车去是不可能的。
车在机场停车层停下，下了车后江亦怜的心跳依旧没有平复下来。
懵懵懂懂跟着陆淮州去办理登机手续，拿到机票后才拥有了实感，心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
“怎么了？”陆淮州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只黑色口罩戴上，又向她递出另一只。
江亦怜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低头把口罩戴上。
陆淮州以为她依然有顾虑，解释：“这趟航班订得匆忙，不会被人查到的，不用怕被拍。”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就算被拍，他也能全部买下来。
江亦怜意外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陆淮州做事情也会跟她解释了？
心跳的余热渐渐回涌，她忍不住想到一种可能。
——陆淮州，不会是在哄她吧？
飞机缓缓升起，江亦怜坐在窗边，看金灿灿的繁华都市慢慢离自己远去，紧接着所有一切都变得渺小，成为模糊的光点。
像是逃离城市一样。
江亦怜心底忽然涌上这样的想法。
“先生，请问您这边需要毯子吗？”乘务员走过来轻声问。
“麻烦。”
两张毯子很快送来，陆淮州将毯子摊开，盖在江亦怜腿上：“很晚了，睡吧。”
江亦怜把靠背降下来一点，拉过毯子盖到脖子，侧头看他：“你不睡吗？”
“还有工作。”
“哦。”
江亦怜没继续问，她确实有些困了，闭上眼睛很快就感觉意识昏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醒。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舱内响起。
江亦怜一瞬间有些害怕，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突然感觉到手被握住。
“别怕。”
黑暗中，陆淮州沉稳的声音和宽大温热的掌心一起出现，让江亦怜安定不少。
机内广播适时响起。
“亲爱的旅朋友们，飞机遇上不稳定气流，将产生轻微颠簸，此为正常现象，请不要惊慌……”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江亦怜微微舒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飞机缓缓变得平稳，机舱内也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去在意刚刚的插曲——
但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去。
手背上持续不断传来热意，微微发痒，又像电流，直直窜上了心脏。
没有人提，没有人动，好像在钢丝上行走，大气也不敢出，怕打破这得来不易的平静与安稳。
飞机引擎的轰鸣依然持续不断地在耳边震响，可比之更重的，是江亦怜的心跳声。
胸口轻轻起伏着，她闭上眼，等了几分钟。
身旁的男人没有动静，似乎是睡了。
很慢很慢，江亦怜将手指轻轻抬起，往陆淮州那边极细微地转了个方向。
指尖触碰上陆淮州的拇指，在悄悄往前挪、再挪一挪……
最后，握上那温热的拇指。
在万米高空上，只有星辰知道，她又没出息地原谅了陆淮州，并悄悄展露了一点私心。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闭上眼，再度沉沉睡去。
—
暮色酒吧，包厢。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酒味，一个男生脸上红肿不堪，狼狈地跪在地上。
“你们放开我弟弟！”
一个满脸泪痕的女生双手被两个大汉压在身后，喊得撕心裂肺。
“我说小妹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你弟弟欠钱不还，你让我们怎么放过她？”
她身前的大汉居高临下语气不善。
女生双眼通红，几乎哑得说不出话：“钱我来还，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时间！这点钱欠了半年连钱的影都没见到，没得商量！”
大汉身躯肥胖，吼人的时候全身的肉都在颤抖。
话音刚落，他突然停顿一下，紧接着慢慢蹲下，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女生。
恶心黏腻的声音响起：“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用别的方式还。”
“你！”女生蓦然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大汉邪笑一声，布满脏污的手抬起想去触碰女生的脸，女生惊慌地抖着往后躲。
“别过来！别碰我！”
“躲什么……就一次，你弟弟的账就算两清了。”
“走开！”女生颤抖的眼眸中倒映着那双越来越近的手，猝然涌上一抹绝望。
“干什么呢？”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悠悠从包厢门传进来。
女生仓皇转头望去，一双腿慢慢迈步朝她走来，视线往上看，是一张男人清俊的脸。
“白哥哥！”
男人听声音，挑了下眉，低头看过去，忽地一笑。
“温梦，还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