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宋满从头凉到了脚底。
“后天......订婚?”
沈知因颔首,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了什么,眼眸一下亮了。
宋满正要转头去看。
一阵风袭来,夹缠着清寒和烟草的香味。
宋满呼吸滞了一下,抬头去睇。
宋隽言走到沈知因身旁。
沈知因挽住他胳膊,“隽言!你也来啦!你给的聘礼好多,我和姐姐都清点不过来。”
宋满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看着他冲沈知因笑,和刚刚冲自己笑得一模一样。
“不多点,怎么能显示我的诚意?”
宋满心脏像被挖了一般。
汩汩淋着血。
她不可遏制地想:怎么有人身份可以切换得如此自如。
上一秒还温柔抱着她。
这一刻就能对其他女人絮絮情话。
太荒谬了!
沈知因羞赧,捶了一下宋隽言的胸膛,“隽言,你可得好好帮我劝满儿!让她帮帮我,不然这礼单得清点到什么时候。”
语气里毫不掩饰的炫耀。
宋隽言转过眼。
宋满掀起眼眸,望住他。
刹那的沉默,仿佛拖长了。
一旁阮文华不耐烦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我!侬想累死唔!”
宋满不置可否,问:“谁守老爷子?”
阮文华道:“这你别操心了,你爸去守了。”
宋满:“那我先去洗手。”
沈知因道:“我陪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会用的盥洗间。
宋满打开水龙头。
哗啦啦水流声,在封闭的空间显得更外响。
两人并排洗手。
沈知因突然道:“满儿,这两天辛苦你了,等结束了我会叫你小叔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宋满顿住一霎,又继续洗手。
“不辛苦。”
语气淡得几如水。
沈知因却将她刚刚动作看在了眼里。
“你可别跟我气,毕竟日后都是一家人了。”
沈知因勾唇,拿起一边的帕子擦手,语气又幽又凉,“可惜隽言心疼我,不舍得叫我这么辛苦,所以只能让你劳累了。”
宋满像咽下了一把生锈的铁钉,说得格外艰涩。
“你是他妻子,他心疼你是应该的。”
“可不!”沈知因将帕子扔进篓里,动作趾高气昂,“隽言也清楚,以后陪他一辈子的人是我,可不是外头那些的贱货。”
要说刚刚只是感觉。
这一句宋满几乎可以确定沈知因就是在刺她。
沈知因知道他们的事了。
她知道了!
一阵阵寒意涌上心头,惊惧、自责......各种情绪堆积,宋满神情都忘了控制。
沈知因如愿以偿见她失态,上前挽她胳膊。
宋满不察,身子猛地僵住。
沈知因道:“走吧,他们还在厅等我们呢。”
......
走出洗手间。
宋隽言去了花园抽烟。
沈知因出去找他。
阮文华要保养,从不熬夜,所以清点礼单的活儿便悉数交给了宋满。
阮文华前脚上楼,后脚沈知因他们出了老宅。
偌大的厅只剩下宋满一人。
穿堂风扫过来扫过去。
空荡荡的。
像是她的心。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响。
宋满闻到一股清寒香,写字的手一顿。
“满儿。”
宋满没回头,背对着,继续写字,仿佛没听到一般。
他又叫了一声。
纸上的字下笔愈发重,宋满咬紧牙,忍着冲动,默默离他远了几步。
肘弯立时被抓住。
宋满想抽出来。
他力气大,拽得紧,她抽不出。
宋满恼了,用力一抽。
‘啪’。
手背搧在了他脸上。
宋满骇然转头。
宋隽言一半边脸颊被笔划出了红痕,隐隐渗出了血。
宋隽言伸手触了触,看向她,“气消了?”
宋满一顿,漠然抬起本子,继续写起来。
不回应他。
宋隽言拽她,“说话!”
宋满蹙眉,“你别把母亲吵醒了。”
宋隽言走近,“肯说话了?”
宋满往后退,“小叔,请自重。”
抿了抿唇,又道:“我只是怕吵醒母亲,影响小叔您订婚。”
“我说了,这个婚订不成。”
笔尖划破白纸,触目惊心。
沈知因洗手间的话铙钹一般,萦绕在耳边。
宋满垂下眸,不言声。
他拽紧一分,“你不信我?”
若说刚刚才到家,突然被告知他们订婚提前,她的确有被欺骗的感受。
可过去这么久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图谋什么,但一些明面儿上的事,她已经想清楚了。
宋满摇了摇头,“没。”
她看到他蹙眉,轻声道:“沈知因已经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宋隽言:“她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
宋满轻声开口:“虽然当我知道沈知因知道了我们的事,的确很惶恐,但后来我细想了一下,沈知因虽然性格暴躁,但脸上藏不住想法,不足为惧。”
顿了一顿,她掀起眼皮,盯住他,“可下一个呢?下一个婶婶也会这么好把控吗?”
“所以你要为了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提前断了我们的关系。”
宋满心头一刺,却笑,“防患于未然嘛。你总要娶,我总要嫁。”
“嫁......”宋隽言咀嚼这两字,倏地冷笑,攫住她的脸颊,“原来是我的好侄女想嫁人了啊。”
“想嫁谁?华家乐?”
宋满吃痛,去搪,“放开!”
“不放!”
宋隽言狞笑,“是我今天对你太好,让你觉得做什么我都能包容?”
宋满心中一刺,眼前瞬间模糊起来。
“小叔你今天对我这么好,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难道不是为了弥补晚上这一出戏吗?”
怪不得他不怕她胡诌。
因为他知道,阮文华没空问她。
也怪不得,他一直反复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就是怕她当真觉得他骗她。
如果是从前,她兴许会咽下这一切的苦。
甚至会在这样的境况里,品咂出他对自己的用心。
可是,刚刚,在厅,很多次,她都差点忍不住当场质问他。
人的欲望是会增长。
她清楚地认识到:
自己已经不再局限于与他拥有一段不见光的关系。
她渴求更多。
再任之为之下去,烈爱焚身,她会毁了一切。
他们。
——必须断了。
‘啪’的一声,从二楼传来。
两人同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