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动,站在路中央,阳光晒得他影子拉得老长,脸上没半点表情。
容有花趴在木桩上,瘦得像鬼的手伸出老远,抖得像风里的枯叶,哑声嚎:
“小凡,行行好,给奶一口吃的!”她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浑浊的眼里混着乞求和怨毒,
嘴角抽搐,露出发黄的烂牙,“我三天没吃饱了,建仁那龟孙不管我,赵花枝也翻脸了!”
陈凡没吭声,瞅着她那副鬼样子,心里只有冷笑。他想起三年前,
容有花指使赵花枝砸开他家门,搬空最后一袋苞米,姜秀跪地上求她,她却啐了口唾沫,骂“野种活该饿死”。
怜悯?老子可没那闲心!容有花见他不说话,急得拍木桩,尘土飞得满脸都是,
尖声道:“小凡,你咋不吭声?村里都饿得皮包骨,咋就你吃得脸红脖子粗?”
她眼神毒得像蛇,嗓门拔高,带着股不甘,“你是不是藏了粮食?分奶一点,奶给你磕头!”
陈凡哼了声,懒得搭理,抬脚就走。他步子稳得像钉子,背影硬得像没听见。
心里却翻腾:脸红脖子粗?老子带着巡逻队拼死拼活,你倒好,抢了粮食还想再抢?
“别走!”容有花急了,爬出院门,膝盖蹭得破袄全是土,枯手抓着地,嚎道:
“小凡,是奶错了!都是报应!”她猛地坐地上,屁股砸得尘土飞扬,疼得龇牙,
嘴里却没停,声音尖得像刀子,“我咋那么狠?赵花枝搬空你们家粮食,是我让她干的!姜秀抱着你妹哭,我还笑她活该!”
陈凡停下,转头瞅她,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他没说话,心里却痛快。
逼我们母子走绝路?现在你自个儿尝尝!
他想起霜儿饿得啃树皮,姜秀熬夜缝补破袄的模样,拳头攥紧,又松开。
容有花没瞧见他的眼神,低头抓着地上的土,嘀咕起来:“报应,报应……
我对建仁多好,给他粮,给他地!保定也一样,啥都给!”
说着,她猛地抬头,瘦脸扭曲,皱纹挤成一团,眼珠子凸出,笑得像哭,
“可我咋对姜秀?我一口饭都不给,活该饿死!”她声音忽高忽低,
像在跟鬼说话,抓着枯草,猛地撕下一把,塞进嘴里嚼,牙齿咯吱响,嘴角淌下绿汁。
她哈哈大笑,拍着大腿,喊道:“报应!全他娘的报应!”笑声瘆人,
像老鸦叫,夹着股疯劲,吓得路边有只野猫窜进草丛。
陈凡皱眉,这老东西,真疯了?
但他没半点动容,继续往前走,步子没停,阳光晒得他背影硬邦邦。
容有花的笑声在身后断续,夹着哭腔,像针扎进耳朵。
容有花还在地上嚎,抓起那黑疙瘩,狠狠咬一口,牙齿崩得咯吱响,嘴里喊。
“小凡,你等着!老天有眼,报应轮到你!”可声音虚得像风,尾音抖得散了。
她猛地扔掉疙瘩,双手拍地,尘土糊了满脸,瘦得像骷髅的脸抽搐,笑一阵哭一阵,像个疯婆子。
她抓着头发,撕下几绺,嘶声道:“我错了!我该死!姜秀,霜儿,我不是人!”
她猛地扑地上,脸埋进尘土,双手抠地,指甲裂了,血混着土淌下来。
她哭得嗓子哑了,喊道:“报应!老天爷,你咋不劈死我!”
陈凡走远了,回头瞥一眼,只看到个瘦影子在地上扭。
“奶奶!奶奶你咋了?”
陈凡脚步一顿,回头瞥去。土路上,陈其年一瘸一拐地跑过来,
怀里揣着俩黑乎乎的窝窝头,灰布袄子上满是泥点,
右腿拖着,跑得歪歪斜斜,像个破麻袋晃荡。
他脸上挂着焦急,额头汗珠子淌下来,混着泥,糊得一脸花。
陈凡眯眼,冷冷打量,没吭声。
陈其年扑到容有花跟前,扑通跪地上,窝窝头差点掉土里。
他慌忙把窝窝头塞进容有花枯瘦的手里,哑着嗓子喊:“奶奶,快吃!吃点东西!”
容有花瘫在地上,瘦得像把干柴,眼珠子浑浊,瞪得像要掉出来。
她抓着窝窝头,抖得像风里的枯叶,猛地往嘴里塞,
牙齿咯吱响,嚼得满嘴黑渣,嘴角淌下灰水,像饿疯了的狼。
“慢点,奶奶,慢点吃!”陈其年急得拍她背,眼神满是心疼。
容有花哪管这些,双手攥着窝窝头,撕咬得像要连手指头一块吞下去。
她喉咙咕噜响,猛地噎住了,瘦脸涨得通红,
咳得像要断气,枯手拍着胸口,嘴里还含着半块窝窝头,含糊嚷:“吃……吃……”
陈其年吓得脸都白了,忙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进破院子,
推开吱吱乱响的木门,抓起桌上个缺口的陶碗,舀了半碗凉水,
跑回来蹲下,喂到容有花嘴边:“奶奶,喝水!慢点,别噎着!”
他手抖得水洒了半碗,泼在容有花破花袄上,湿了一片。
容有花咕咚咽下水,咳嗽缓了点,窝窝头渣子粘在她嘴角,
瘦脸抽搐,眼神却还是疯疯癫癫。她抓着陈其年的胳膊,
枯爪似的手掐得他生疼,哑声嚷:“其年……别、别跟小凡作对!他厉害……厉害……”
她眼珠子乱转,嘴角抽搐,笑得像哭,“咱们斗不过他……斗不过……”
陈其年愣了愣,低头叹气,瘦脸上满是苦涩。
他轻拍容有花的背,低声道:“奶奶,我知道。陈凡那小子……不是咱能惹的。
我以前瞎了眼,非跟他斗,腿都摔成这样,哪还敢?”
他瞅了眼自己瘸了的右腿,裤腿磨得发白,苦笑一声,
“何苦呢?跟人家过不去,害了自己。”
容有花猛地一颤,瘦脸扭曲,泪水混着灰水淌下来,糊得满脸花。
她一把抱住陈其年,枯手抓着他破袄,哭得嗓子都哑了:
“报应……都是报应!其年,咱家对不起小凡!他娘仨,孤儿寡母的,咱还欺负他们……”
她声音忽高忽低,夹着疯劲,“我抢他们粮食,骂姜秀野种,
霜儿饿得啃树皮,我还笑!报应啊……”
陈其年喉头一哽,眼眶红了,忙点头:“奶奶,您别说了,我知道。咱错了,咱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