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范子瑜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父亲带着他回到母星，看祖辈出生的地方。那里的天空蔚蓝，风里飘荡着一股混合的香味，父亲说那是烟火味。母亲只是微笑，就像她那个恬淡的性格，永远包容着两个男人。在母星上，他们一家人和师父王磊一起品尝一种叫做火锅的食物。
那是一种牛油结合辣椒醪糟等很多调味品的奢华口感。
但是，为什么会有灼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鼻子上？
范子瑜缓缓睁开眼，发现一只小鹿在舔舐自己。小鹿被这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吓了一跳，怔了一会，慌忙夺路而逃。
耳边响起“嘻嘻唰唰”的电子音乐，杜萌萌坏笑着：“这样的唤醒服务可还满意？”声音中满是得意和戏谑。
范子瑜没有搭茬，只是认真检查自己的身体，伤口已经愈合，断了的骨头已经重新生长。他微微伸展躯体，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杜萌萌，汇报我的身体状况。”
人工智能恢复原本奶声奶气的正经音轨，“经详细检测，范子瑜身体已完全恢复。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看来这货也正经不过三秒。
“汇报药物储备情况。”范子瑜不想接梗。
“非常不幸地通知您，您的药物只剩下一支基因编辑修复剂。好消息是，您因此多了一条命。”杜萌萌似乎又在做鬼脸，抗议人类的不配合。
“汇报周边环境情况。”范子瑜没有心情跟他胡闹。
“我只能探测到周边500米的情况！还有，我没长脚，也没有载体，没有能量！你是把我当成996的奴隶了吗？”杜萌萌似乎被范子瑜的态度刺激到，叉着腰抗议。只是躯体里的协议迫使她完成任务。“我们落在未知星球未知森林内，环境与地球森林高度相似，但是生物图谱要丰富很多，生命能量也强大许多。初步判断这星球上有智能生物，可能非常强大。还有，这里的太阳和月球与地球上完全不同，怀疑...警报！500米外有生物高速接近，高速接近！已经到了......”
一阵疾风闪过，一道人影迅速出现在范子瑜头上三丈处，然后缓缓降落。来人身披黑色甲胄，身后拉着一条灰色披风。只是额头上的双角和不成比例的巨大双眼展现出他并非传统认知中的“人类”。
“人族？”来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讥诮说道，“你的主人呢？是何方圣族？昨日此处天降异象，你可知为何？”
范子瑜看着这“怪人”，悄悄嘀咕，“萌萌，你还带了翻译器？功能如此强大？”杜萌萌没好声气地在他耳边说道，“动动你的猪脑，他说的是华夏语！华夏语！”
卧槽，范子瑜顿时精神起来，大声问道，“我是来自地球华夏国的宇航员，发生意外坠落在此。请问阁下，这里被称作什么星球，可有地图？”说着缓缓站起身。
“啪”一声响，刚刚起身的范子瑜被一鞭抽倒，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范子瑜猝不及防，被抽得趔趄倒地，不自觉皱起眉头，轻声问道，“萌萌，检测对方是什么东西？”
“对方骨骼结构类似于野牛，体内能量超高，具有强大攻击性。手中武器为鞭形，速度接近音速。判断，不启动外骨骼的话，无法与之对敌。”萌萌的声音郑重很多，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伤到了主人，这是不能接受的错误。
“阁下为何攻击我！”范子瑜缓缓握紧双拳，腰腿暗暗用力。
那怪物冷哼一声，又是一鞭抽下。这次还不等他动作，范子瑜就已经判断出位置和方向，轻轻侧身一跃，鞭稍擦着鼻尖划过。
“混账，卑贱的奴人竟敢违逆伟大的圣族！胡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跪下来，舔着我康米达的脚趾，献上你的灵魂，我会考虑饶你一命！”怪物恶狠狠地恫吓，微微眯起眼睛。眼前这人类没有灵气波动，仅靠身体就能躲开自己的攻击，着实有些诡异。
范子瑜对眼下情况初步有了判断，仍然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并不是你们本地人，阁下也许认错了。如果你继续发动攻击，后悔的肯定是你。”
“就靠你那个小小器灵？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嘀嘀咕咕，以为我康米达听不到吗？”这个名叫康米达的“牛头人”阴恻恻地笑了，眼神锁定向他的腕间。
“糟糕，疏忽了他懂我们的语言。”杜萌萌的电子声在范子瑜脑海中响起，“切换为脑波通讯。”
“早该这样了。”范子瑜情不自禁地在脑中翻个白眼，为自己的话配上表情。
康米达缓缓抬起牛蹄一般的右手，露出腰间一条骷髅头穿成的腰带。他狞笑着在腰带上轻轻一点，一团团黑气喷涌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圈罩，慢慢将两人包围其中。
范子瑜警惕地看着那团黑雾，发现它们在离自己五米远的地方就不再蔓延，心中越发不安。特殊觉醒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些黑气可能会带来巨大的伤害。
“唰”的一声响，康米达的鞭子再次如毒蛇一般抽了过来，带着凌厉的风声。范子瑜顺势向前翻一个跟头，躲过攻击，还随手抓起一把碎石草屑，丢进身后的黑雾里。
碎石穿过黑雾，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康米达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着危险的光芒。眼前这人的应对躲避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从容地让他心惊。他声色不动地向后飘远了一段距离，收起了手中的鞭子。没来有的，他从眼前这个普通凡人的身上体验过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压力。
“似乎不是物理层面的封禁。萌萌，给我一把枪。”
“能量有限，你悠着点。”一把巨大的外用骨骼枪落在范子瑜肩上，枪管比范子瑜的胳膊还粗。
“草！这是机甲武器！”范子瑜吐了口唾沫，来不及吐槽，使出全身之力用手腕扣动了扳机。
机枪轰鸣，几百发子弹随着火舌喷射而出。康米达眼神如针尖般缩紧，直觉告诉他这些弹丸能够伤害到他。可是，这东西速度太快！牛妖只能下意识地后退，全力闪避，招出自己最坚实的防御法宝——一面巨大的盾牌，将身体蜷缩在盾牌之后。枪声停歇、火光消散，只听得康米达闷哼一声，踉踉跄跄从半空落下。范子瑜定睛看去，只见大部分子弹都被那盾牌挡住，留下坑坑洼洼的弹痕。仅有几枚击中目标，地上隐约有黑色的血迹，像一朵朵绽放的黑色梅花。
“好好好！好法器！居然能伤到我！卑贱的人类，你死定了！我会杀死你，吃掉你的肉，炼制你的魂魄！我会找到你的族人，将所有的小孩子拿去喂狗！”康米达的牛眼里全是嗜血的红色，他缓缓放下盾牌，右肩上卡着的几枚子弹，正被他逼出体外！
“怎么会！”范子瑜一声低呼，神色格外郑重，连坦克都能干翻的穿甲弹竟然没有破开这鬼东西的防御？
“检测到空气密度异常，湿度极高，会削弱子弹威力。但刚才一瞬间那怪物身前的力场发生巨大扭曲，才使得穿甲弹威力大幅降低，伤害仅存百分之一！”
“力场异常？杜萌萌，启动外骨骼加载！”范子瑜准备全力以赴。这世界的古怪让他的第六感频频预警，却无法判断危险来自何处。似人似妖的怪物，古怪的力量体系，神秘的立场变化，这一切似乎都有根线隐隐连接。
只听得“嘀”一声响，一层透明的金属从范子瑜手腕上蔓延开来，逐渐包裹住他的身躯，形成一个驾驶舱。接着粗重的金属四肢加载，其中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柄光刀，刚才被范子瑜握在手里的巨大枪械回到了金属手臂上。眨眼间，范子瑜已经变成一个全副武装身高超过四米的金属巨人，比那牛头人体型都大了一倍。
“哟嗬，还会变身！这才够味！”那牛头人狞笑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肩上的伤口，浓烈的血腥气让他的肾上腺素激增，汹涌的杀意和莫名其妙的愤怒在心里累积。只见他缓缓飘上半空，与范子瑜平齐，用鞭子指着眼前人类，露出残忍的神色。
“凡人，在我康米达眼前放肆，纯粹是找死！百牛阵，给我冲！”
随着康米达的话音落下，附件的空气都变得黏稠几分。然后就是疯狂的闪烁光影，一只只身高两米的巨大疯牛凭空浮现在他身后，排着队向着范子瑜冲来，牛角上闪烁着黑色的厉芒。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术法，范子瑜却不慌张，单手光刀劈出一道巨大的刀光残影，犁地三尺向前冲出，直直迎向来袭牛群。
预想的对撞并没有发生，刀芒径直穿过疯牛阵，被其后的康米达用盾牌挡住。而疯牛却畅通无阻地冲向范子瑜，没有丝毫停顿。别无他法，范子瑜只能挥动外骨骼，用左臂挡在驾驶舱前。
“轰轰轰轰轰！”接二连三的巨力撞击着外骨骼，撞得他不断后退。
这特么的不科学！这攻击居然无形无质？！
脑波里传来萌萌的回应——那并不是真的牛，他调动的是这空气、森林、大地里的神秘能量！
终于，最后一道牛影撕破了范子瑜的防御，左肩外骨骼被牛角撞得零件四射，黑色的机油像血液一般飞溅在驾驶舱上。范子瑜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形。突然感觉到大脑里一阵如针扎的剧烈痛苦，似乎脑子要被撕裂开来！
哇！范子瑜怒目圆睁，脸上青筋暴起，使出浑身力气做出纵跃姿势，操纵外骨骼向前一跃，跃出了黑雾范围。
原来刚才竟然被牛群撞入黑雾，那黑雾直接针对他的意识发动了攻击！范子瑜惊魂未定，喘着粗气，“他娘的，这里居然真有所谓针对灵魂的手段。”
“哈哈哈，贱种，不好受吧。快点爬过来乞求我的原谅。”康米达色厉内荏地大喝。范子瑜的刀芒并不好受，他的法器盾牌被砍出一道长长的豁口，刀气残存的锋芒让他坚韧的皮肤都感觉到那股凉意。他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努力压制住内心泛起的恐惧。
这什么鬼玩意，一个没有丝毫灵气的贱种，居然用法器砍出这么强的力道！不能给他近身机会，用圣宝，直接了断他！
康米达贪婪地盯着范子瑜的外骨骼，心中觉得可惜，恶臭的舌头舔了一下上唇，从腰间取出一面铜镜。
“你这贱种的法器，真是不错，可是也就只能到这里了！”说着康米达将手中铜镜抛出，单手向范子瑜一指，铜镜中就射出一道白光慢悠悠地向驾驶舱袭来。
一股无法言说的巨大压力迅速将范子瑜困在原地，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一种灵魂层面的战栗笼罩全身，让他汗毛竖立，浑身的鸡皮疙瘩泛起，甚至连意识都被冻结！
范子瑜目呲欲裂，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移动手指，奈何每一滴血液都像是罢工一般，让他无法自控！血液在沸腾，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甚至头发丝都一根根竖立起来，像是起了静电反应。
康米达见状仰天大笑，“这就是我族圣宝，无物不融的先天真炁！”
范子瑜眼看着那道白光越来越近，轻而易举地消融掉驾驶舱外的保护罩，豆大的汗珠从脸上不断流下。直觉疯狂地蜂鸣着，提示他死神临近，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老子是华夏铁军！
“咔嚓”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枷锁被挣开了一丝，一股敢与天争的勇气刹那冲到颅顶。
来自灵魂的恐惧消失了，范子瑜来不及思索，狂喊出声：“萌萌，开启能量吸收模式！”下意识地，他将腕间手表对向了那道白光。
光芒正中表盘，向外迸射出灿烂的光芒，只是几秒，就绚烂得如万千烟花。但那道神秘的白光却并未穿过这看似劣质廉价的儿童表盘，反而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预料的死亡并没有发生，范子瑜剧烈喘着粗气，右手依然挡在眼前，左手则撑住还在微微颤抖的双膝，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怎么可能？康米达愣在原地，先天真炁被正面吸收了？那是什么鬼东西，能挡住先天真炁！
那个人类挣脱了先天真炁的压迫！
康米达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他不敢多想，转身就跑。
必须得禀告大王！这人有问题！
“范子瑜你还是人吗？居然用我挡激光！”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正是杜萌萌。
“别废话，这白光能量你能使用吗？”
“哇呀呀，这能量还真能用！康棒子，你等着！离子炮，给我发射！”杜萌萌的声音充满怒气，外骨骼的肩膀上升起一根巨大的炮管，象征着来自地球的正义！
天地俱静，没有任何声音，那炮管只是抖动了一下，范子瑜就像是被巨锤轰击一般，向后飞出数丈。
“杜萌萌，你个大萨比，新能量适配性你都不检测就敢发射！”半空中的范子瑜发出一声怒吼，肩上的离子炮管已然崩解碎裂，只在空中留下一道似乎完全真空的炮弹轨迹。
范子瑜跌落在黑色雾气中，他闭上眼，等待着承受“灵魂攻击”，却迟迟没有等到。待他睁眼，身遭的袅袅黑烟正在消散，烟雾中，似乎有无数人类灵体对着他点头致谢。他喘着粗气坐起身，看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康米达已经没了半截身子，死得不能再死，甚至没机会发出一声惨呼。
“总算解决了。”范子瑜身上的外骨骼解除装备，消失在空气中。“杜萌萌，汇报状况。”
“外骨骼损伤百分之三十，离子炮没了，残留能量还能使用一分钟。”杜萌萌的声音中透着心虚。“咱要是把外骨骼分解吸收了，机甲就能用两分钟。”人工智能开始展示智商了。
“草。”范子瑜吐出一口血沫，“就这样吧，外骨骼不用修复了，能量更重要。”说着缓步向前，走向康米达倒下的位置。“这应该是一个类似修真的文明。感觉这个世界对我们外来的科技有所限制。”他抬头看着远方，离子炮的轨迹只在森林里凿出一道几百米长的痕迹。甚至有的参天大树只是树身上留下一道碗口粗细的大洞，但仍屹立不倒。
“世界的意志吗？感觉我们得加快速度离开此地了。”范子瑜走到康米达倒下的地方，从他的脚畔捡起一块破损的铜镜。铜镜的背后，镶嵌着一枚小小的玉石。奇怪的能量波动正从这一枚玉石上缓缓发散，就像是心跳或者脉搏。
“咦，就是这个东西，含有我们可以使用的能量。”杜萌萌的话音适时响起。
范子瑜当即抠下那颗玉石，放在手表表面。“拿去检测一下。”
“得嘞，瞧好了您内。”玉石消失不见，不一会，杜萌萌声音传来，“很奇怪，这个能量似乎属于某种生物。是很复杂的一种生物能，资料缺失，现有工具无法判断这种能量的正确用途。如果用它来充能，预估可以延长使用机甲三分钟。”
“无法判断你就敢用它来开炮！”范子瑜讥讽道，“你这种也配叫人工智能？”
“当时你我都要嗝屁了，见着蓝满了放大招那是必然反应！”杜萌萌依旧嘴硬。“只是刚才，你是自主打开了第三层基因锁吗？”
空气刹那凝固，范子瑜轻轻嗯了一声，抬腿走进密林。
清风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