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沈知寒的实力自然不肖多说。
被人紧紧拽着,又卷进猛然炸开的旋涡中,温悦顿时失去平衡。她脚用力向下够,却发现怎么蹬都是空的,脚下一洼接一洼补上活水。
“放开我!我要上去!”
话虽这么说,可手却抓得更紧了,准确来说是掐得更狠了。
沈知寒歪头,眉梢轻挑,眸光潋滟与温悦对视:“虽然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也不用现在就把我掐死吧。毕竟我要是死了,你在这个三米深的泳池里生死难料啊~”
温悦润泽眸子蓄满怒火:“那你还让我下水?”
以温悦对沈知寒的了解,她认为沈知寒会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地说“我又没对你说”,或者高高在上、强词夺理地说“我让你下你就下呀”。
岂料沈知寒长久凝着她眉眼,薄唇淡开:“我不骗你下来,你肯定又要跑,躲起来我还怎么哄你?”
温悦被噎住了,提前打好一沓的回怼腹稿也通通作废。深嵌沈知寒后腰的指甲也微不可察地向后退缩,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你怕是又发病了吧……”温悦底气全无小声嘟囔。
沈知寒并没有再说什么,劲厚手掌带着温悦纤纤玉指后背摸去,一路途经昨晚温悦亲手挖建的嶙峋沟壑。
耳边热源渐进:“昨晚解气没,没解气现在接续。”
说完,沈知寒又将温悦柔弱无骨的软手带到腹肌上,眼神轻点,示意温悦可以开始了。
温悦自然不受他蛊惑,泄愤式狠戳坚实腹肌,戳到沈知寒眼睫不由为之轻颤。
“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惩罚,一会儿道歉。一会儿高冷,一会儿温柔。”温悦愤愤不平仰望沈知寒清晰下颌:“我怀疑你是真的有病,并且建议你有病就去治!”
听了这话,沈知寒神情依旧没什么波澜,他身子扎向温悦,字字清晰道:“温悦,我不相信你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温悦颔首,模糊视线中沈知寒那起伏有力的肌肉线条与远处重峦叠嶂的山脊山峰互为补充,融为一体,画面一瞬变得丰富起来,也更加勾人。
温悦知道吗?也许知道吧。
她不愿再说,只将头压得更低:“昨晚为什么生气?”
“我以为你要出国,”沈知寒坦荡如砥,“……要离开我。”
温悦大脑呆滞,好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或者说,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句话,也不敢试图去触碰。
“合约、合约履行之前完”她紧张地语无伦次,刚说出口的话又烫嘴地要收回,“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不打招呼就卷铺盖走人。”
温悦抬起下巴,卷翘睫毛迎风颤动:“我不会做出那种违背契约精神的事……”
沈知寒轻笑,却并未出声,眼神中满是对自己的失望和嘲弄。看来自己的人格魅力真的是奇差无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还装傻不想回应。
说不失望是假的,甚至还有一点点落寞和心慌。他箍紧温悦软腰,长腿在水中轻松一蹬,身子便毅然决然朝泳池正中央游去。
猛然离开“陆地”,温悦安全感顿失,纵使还有一个沈知寒当作浮漂,可心里还是没着落的很——万一、万一他也被自己拽下去了呢。
“沈知寒!你要干嘛?有话好好说,我没说不可以好好说!”
沈知寒没应答。
“我求求你把我放到一边,我太害怕了,我有深海恐惧症啊!”
沈知寒继续保持沉默。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就因为我没好好回答?”
沈知寒依旧没反应。
“你刚刚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就是有病,有精神病!有病就去看病,别在这折磨我!”
心里话说出口,精神反倒轻松了,终于不用再装着藏着说话了。
沈知寒也终于停下来,眸光讳莫如深,短发因温悦胡乱拍打水面而被溅湿,三两成群地掉落下来,十分听话贴在额角上。结实小臂孔武有力擎起温悦大腿,来不及反应,温悦下意识紧紧搂住男人挺拔脖颈。
“啊!我害怕~~”温悦求饶。
“你这样闹,我怎么抱你游到对岸。”蓄了半天话的嗓子甫一开口,给人带来沉甸甸的安全感,还有一点……致命勾引。
“抱我去对面做什么?”温悦奶白小脸亦沾满水珠,此时则因二人上下位置,不得不全然伏在沈知寒肩头,耳朵贴着耳朵,肌肤贴着肌肤,水流从中间和缓滑过。
“私人通道在那边,走出通道就是我房间。”
似是有意调戏,沈知寒说完一脸正经不再言语。
“去你房间做什么?!”
温悦猛然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手比脑快的重重拍上沈知寒肩头:“你是不是有瘾啊?!”
沈知寒冷笑出声:“这个泳池太深,不适合新手学,我房间是一米的,适合你。”
“啊?”温悦猛然睁开双眼,竟发现已经到了泳池另一边。
“你怎么不早说?”她问。
沈知寒摊眉:“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既然已经到了岸边,温悦也就没必要再抱着不放,虽然触感真的很舒服。岂料即使手和上半身强撑着离开,下半身依旧被人死死箍在怀中。
只听身下那人长长吁出一口气,似乎是卸下了全部的防备和伪装,语气恳切又无奈:“温悦,你是要我活剥自己还是凌迟处死……”
不是问句,是很无奈的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此时此刻仿佛他才是那个真正的不善游泳者,只不过他没有温悦那么咋咋呼呼,只是在头要全部沉下去的时候,轻轻的,了无痕迹地提醒一句:“我要死了哦。”
不求任何人救他,只寄希望于眼前的这个,这个没心没肺、明知故问的女人知道,有一个人曾经为她而溺水身亡。
温悦偏过头,低声嗫嚅:“先回房间。”
沿VIP通道走回总统套房,二人一路无语。直到关上房间门,温悦才鼓足勇气搂上沈知寒劲瘦腰肢。
从昨晚到现在,单单是“你有精神病”“有病就去治”这两句话就都被她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更别提沈知寒身后那些惨不忍睹的抓痕。
说实话,沈知寒对她顶多是情绪不稳定了些。但她对沈知寒那可是实打实的报复。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言语上,她都竭尽所能地找到最能中伤沈知寒的方法施加到他身上。甚至于一次次大胆尝试沈知寒的边界,如果沈知寒表现出了不适但并未反抗,她便得食不餍足地亮出寒凉刺刀刺向沈知寒心口,毫不手软的那种。
她真是……卑鄙的过分。
温悦,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真切的声音循环往复在温悦耳边响起,连带着自动在温悦脑海中放映的,是面前人蹙凝的眉宇,是点点星光闪耀的瞳底,是欲扬却抑的嘴角。
是少年藏不住的心事。
隔在他们中间的仿佛只有一层窗户纸,可仅仅只是一层窗户纸那么简单吗?
向着雄伟高山出发的两个人,能看到那片蔚蓝的、梦幻般的海吗?温悦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她并不想迈出这一步。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昨晚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温悦紧紧贴在男人坚硬胸膛,似乎想要以这种方式让沈知寒聊以慰藉。
不得不说,还是奏效的。
鲜少温柔示弱的沈知寒竟也渐渐回应起温悦,身子软下来,勾腰窝在温悦颈间:“今后我不会再乱发脾气,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别把我当作陌生人。”
说完,又将温悦抱紧了一些:“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我当陌生人。不要不理我,不要视而不见……”
“更不要,不辞而别。”
温悦轻抚男人后鬓,沈知寒的头发上周刚理过,后鬓尽是些刚长出来的硬发。温悦逆着摸上去,有些扎手,但又有一种异样的舒服。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一个男人卸掉所有防备,将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丝毫不加掩饰地袒露在你面前,那么这个时候,即使是那平素最坚硬最扎手的短发,也会变得格外可爱。
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投诚书。
“我答应你,我不会的。”
沈知寒恍然抬头,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汇集成一种格外茫然的神色。像是森林中战无不胜的狮王,隔着辽远平原眺望落日余晖。
温悦踮起脚尖,以沈知寒最喜欢的方式,深深吻了上去。
沈知寒浅浅回应着,心思却落在地上还未打开的行李箱上。
“给你带了其他泳衣,要不要换上?”
温悦掀眸,潋滟秋波无限光华。
“你不要误会,学游泳还是穿得舒服点比较好,潜水衣不太适合初学者做游泳练习……”沈知寒默默解释。
“我现在穿得也很舒服呀。”温悦故意调戏。
“心情舒服也算舒服的一种。”
温悦明眸善睐,低颌睇着黑色行李箱,俏皮点头:“好!”
换好那件绯色泳衣,走出衣帽间,温悦下意识朝床边看去,甚至那句“你先去洗吧”已藏在喉间蓄势待发。
岂料豪华水床上空无一物,甚至床单都平整如新,熨烫形成的皱痕清晰可见。沈知寒没在床上,那还能去哪呢?
视线再一转,露台泳池内果然漂着那个熟悉身影。
此时此刻,那人听到屋内动静侧眸看过来,脸部肌肉平滑向上提起,施施然笑了。
温悦小脸一瞬变烫,沈知寒若是想讨好谁,没有人能夺过他的攻势。温悦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呢?
明明眉毛也是冷的,眼睛也是冷的,嘴型也是冷的,脸型也是冷的,这让他的五官无论怎样排列组合强颜欢笑,也都该是冷的。
可十分奇怪的是,偏偏他笑的时候,所有的线条都可爱舒朗起来,还掺杂着些孩童才有的委屈和真诚。若是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你便能清晰地知道,他是在讨好你。对的,只有你。
然而更令温悦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她死也想不到,沈知寒竟真的扶着她教了半夜的游泳。
穿着那身她引以为傲的山茶花泳衣,顶着水汽氤氲的绝美娇颜,沈知寒就真的如柳下惠般坐怀不乱。
温悦一边听着沈知寒“一二一二”的动作指示,一边心不在焉地默默总结此次色诱失败的原因:一,不够大胆,二,……
最后,在温悦的苦苦哀求下,沈知寒终于将筋疲力尽的人儿抱出泳池。磁性嗓音负距离勾着温悦:“你是不是有瘾啊?”
温悦有气无力:“嗯,我有,我真的有。”
沈知寒勾起嘴角宠溺浅笑:“没关系,我正好可以治。”
知道男人故意逗自己,温悦小粉拳哐哐向上砸:“为什么不能明天再教我游泳!”
回应温悦的是绵长缱绻的深吻,和胜过以往任何一次的温柔抚触。
因为不想留下任何一个别的男人教温悦游泳的可能,他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要疯掉。
未说出口的情话就这样藏进异国他乡的暖风中,随性游历于缥缈天地间,自由而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