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写的歌要写,写完的歌要录,下周又要飞长沙录节目。
医疗剧的播出后热度不小,有职场剧的项目来接触她,也有一个言情小说改编的IP联系她,蒙佳正在谈。
甘静觉得巫雨清在体验生活,下周出差要用的东西这房子里根本没有,要去别墅里拿。团队里的人则猜测巫雨清和丈夫吵架了,离家出走。不然为什么放着大别墅不住,也不回娘家。
离婚失败、被造谣精神病以及繁重的工作,不能在晚上咂摸,不然睡不着。
巫雨清放空大脑,让热水冲刷她的身体,冲掉疲惫和心碎。
事情没那么糟,最起码,这周能按计划录完歌,五天后她又要登上舞台了。
聚光灯和掌声能治愈她,至少是一部分的她。
巫雨清边擦水乳边继续模仿那位格莱美奖宠儿的唱法。
她走出卫生间,看到站在厅的宗政航。
她努力控制了,血压还是瞬间升高。
新仇旧恨直通大脑。
“你还好意思出现。”
巫雨清佩服宗政航。做了这么多缺德事,怎么敢出现在她面前?不怕她将计就计,做个杀夫的疯子。
反社会人格不遵守社会规范,漠视或侵犯他人权利。宗政航隐藏得太好,她是他的黑暗面挑中的祭品。
他当然不怕。她疯了,他会比她还疯。
巫雨清试过。
牙齿是最后的武器,她咬他,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毫不在意。
宗政航抱着她,埋首在她的肩窝呼吸喷在皮肤上,喉结滚动。
从那以后,他的拥抱和亲吻总让她战栗。
巫雨清站在几步之外,抵达她只要两秒。
她的发尾没有吹干,睡裙隐约能让人看清身体轮廓。
她在对他说话。
不是屏幕里对着甲乙丙讲的台词,也不是播放器里唱给所有人的歌。
她在他眼前,她在和他说话,她在看着他。
过几天她又要走了,为什么浪费这么多时间冷战。
再也不能犯这种错误。
“吃晚餐了吗?”他问。
宗政航在厨房用新锅煎牛排。
巫雨清在购物网站里选茶几。装修时想得很美,要过极简生活,结果就是水杯离开餐桌后要么放地上要么放钢琴上。
抽油烟机的声音让她悲哀。
就如同去医院挂号做精神鉴定,然后把鉴定结果拍照发给妈妈时一样悲哀。
她不去想妈妈是相信这个鉴定,还是相信宗政航准备齐全的诊断书。精神病是时好时坏的,像癌症一样,得了就需要永远保持警惕。
真是任人宰割。
她和锅里的肉一样,精心饲养,只为了口感。
珠宝,为了脱下的裙子。
包和车,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她的一切。
豪宅和家族基金,为了不存在的婚姻自由。
国际名导的电影项目,补偿她失去的自由。
15分钟前,蒙佳的电话过于及时,像是卡着她吵架的点。
各路鲜肉小花拼盘的职场剧不重要了,校园言情IP也可以推掉。
“清清,郑导的项目来联系我们了!”
她激动的声音仿佛在说:“清清,娇妻不香吗?”
宗政航看着巫雨清接电话的表情,和每次看着她打开礼物盒时一样。
巫雨清拿着手机,蒙佳还在电话那头介绍情况。
“邀请你参加面试,还说在考虑让你写配乐。”
宗政航走过来,摸摸她的胃,确定她还未进食,然后吻了她的额头。
“是明年的项目,拍森林保护队和盗猎的故事。”
他在这个房子非常自如,扔掉餐桌上没吃完的食物,打开冰箱查看有哪些食材,在厨房熟悉调味料的摆放。
“已经定了去面试的机票,下下周从长沙直接飞过去。”
他穿上了巫雨清买的围裙,袖子挽起,自来水打湿西兰花和他的手。
还没到夏天,天黑得早,落日余晖洒进厨房,看上去很美,但不够亮。
宗政航开灯,他所在的位置就变成了房子里最亮的地方。
这就是金字塔尖的游戏规则,被白玩白睡是最常见的下场,如果有幸拿到他们从手里漏出来的一点钱和资源,那更要乖乖闭嘴。
巫雨清不喜欢宝石、豪车、森林别墅、巨额生活费和信托基金吗?
她喜欢。
可这些东西如果不是她自己挣的,而是被伤害和侮辱后别人给的,那就是买断她肉体和思想的,明码标价的收购款。
她写的离婚协议里,宗政航给的东西一个都没拿。
他买不了她。
她有的是钱。就算她全身上下只有50块,她的心也不穷。
饭后宗政航去洗漱。他带来的东西齐全,只住一晚生活质量也不可以下降。
巫雨清在卧室看到了男士睡衣和未拆封的避孕套,
她没有自己的地盘。
他侵犯和占据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宗政航用毛巾擦着头从浴室里出来,现在他身上有和巫雨清一样的香味。
卧室里没人,她的被子和枕头拿到了沙发上,但厅里也没人。
手机在钢琴上。餐厅,厨房,书房,衣帽间都没人。
全身的血一起涌上大脑,他觉得没有必要了。
何苦受这份罪。
为什么要给她自由?她会因为能出门而爱上他吗?
他要把她关起来。
她休想再折磨他。
宗政航拿起手机,准备吩咐为他做事的人时,看到玄关地垫上,他两个多小时前帮她摆正的帆布鞋。
她的拖鞋不在那里。
下属接听了电话,还未来得及出声,宗政航就挂断。
快步来到衣橱前,拉开门,巫雨清抱膝坐在里面。
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和半身裙的下摆堆在她肩膀上。
她仰头看着和光一同出现的男人,鼻尖有在密闭空间闷出的汗,脸在4月热得红扑扑。
宗政航心头的火还在烧,烧得他要非常努力才控制自己接下来的行为。
他看到她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拨开耷拉在巫雨清头顶的衬衫袖子。
贝壳袖扣质地坚硬,要是她起身出来时磕碰到就不好了。
夜里2334,巫雨清不回卧室,她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拒绝和宗政航同床。
宗政航倒没有一点把她往床上拐的迹象,只是坐在她旁边,历数她住在这里的不便之处:
不够安全,小区的安保有和没有差不多,挡不住狗仔队。楼间距太近,非常便于偷窥偷拍。房价便宜导致的物业管理松散,人员混杂。停车位极少,谁来找她都要先花无法预计的时间找能停车的地方,然后走过来。
在大少爷眼里,这哪是能住人的地方,这是龙潭虎穴,黑暗森林。
巫雨清想翻白眼。天子下凡辛苦了,早知道您今天过来视察,我应该提前报备居委会,大家打扫卫生,整理仪容仪表,在小区门口拉横幅热烈欢迎宗政航莅临指导。
宗政航说完,自觉明天早上有了把巫雨清带走的充分必要条件。
现在会议进行下一项。
他轻松夺走巫雨清怀里碍事的被子。
宗政航的脸转过来。她躲开,吻没有接上,紧接着脸颊就被咬了一口。
他没有执着于接吻,亲不到就将注意力放到脖子和肩膀。
不该在这里。巫雨清想,不该在这里。
父母原来的卧室如今变成了她的卧室,所以她不想在那里和宗政航做这种事。
回到小时候住的地方,智商也变成了小学生的水平,知道跑不掉,干脆躲起来。
缩在衣柜里,能听到他在房子里快速地走了一圈,然后立刻找到她藏身地的脚步声。
巫雨清从小就不爱玩躲猫猫,无论是躲人还是找人她都不觉得有趣。
如今这把年纪却躲在衣柜里。
她拉开衣橱的门,钻进去的时候在想:我在干什么?躲在这里宗政航就找不到吗?
他会以为她走了,然后离开这个房子吗?
宗政航小时候应该是躲猫猫找人冠军。巫雨清在宗政航拉开衣橱的门时这样想。
她被找到,然后告诉宗政航她要分床睡。
如果离婚和分居都是奢望,那么分床也蛮好。宗政航估计从没睡过沙发,她也不让豌豆王子遭这份罪,她睡沙发。
宗政航不知道自己有了封建色彩浓郁的绰号,跟着巫雨清一起去了厅,紧接着两人滚到一块。
……
这间宗政航完全瞧不上的屋子里,沙发不是这个用法。
它负责放晚上10点至第二日早上6点的公文包、书包和女士挎包,秋冬季节它也负责放外套和羽绒服。
在巫雨清的练琴时间里,它负责让妈妈有坐着监督女儿的地方。
它的主要功能是成为离电视最远的座椅。“清清,看动画片不要趴那么近,到沙发上去!”爸爸妈妈总这样说。
承载着这些记忆的老沙发已经在装修前扔掉了。巫雨清也不指望新的沙发能继承旧传统。
再也不会有一家三口的包放在沙发上。妈妈也不会坐在这里翻杂志和小说,时不时指出巫雨清弹得太快或者太磕巴,一点都不用心。
巫雨清不再看动画片,也不会在看电视的时候搬着板凳凑到屏幕前。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他们滚过许多床,许多沙发、椅子、桌子,甚至轿车的后排座位。
但放过这里吧。
木地板曾拖得光亮,她和邻居家的姐姐坐在地板上玩芭比娃娃。
把餐桌当课桌和办公桌的习惯是因为小时候起夜,常常看到爸爸在餐厅加班。
爸妈的主卧让五六岁的巫雨清贴满了夜光贴纸。
冰箱门全是她幼稚的水彩笔画,三个高矮不一的火柴人出现在海底、草原、外太空。
犯错后要去墙角罚站反省,她面壁的墙上有许多拖鞋印和指甲抠出来的小坑。
放过这里吧。
在这个屋子里她做过最不情愿的事,是把亲戚家小孩看中的玩具送给他。
所以别破坏这场旧梦。
别在这里制造不堪的回忆。
她发狠把他推开。
“走吧。不是说这里不好吗?那现在就走吧,我去收拾行李。”
“或者,去床上。”宗政航说完就把巫雨清抱起来。
他现在能靠意志力走得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厅到卧室。
巫雨清试图从宗政航的臂弯里跳下去:“我们去酒店。”
床就在眼前去什么酒店?
这场稀松平常的拉锯战,谁输输赢,已经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