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圣诞档，大海影院的流也不低。程乐乐站在一边数人头，又留意了开场前卖品转化率。前者的数据后台查得到，后者则是各自影院的商业机密。票房依赖档期和商业，一个影院的运营能力更容易从卖品销售情况洞悉。
她专心记录，并没有留意到海的女儿李潮汐出现在了影院大堂，还把陈安叫去角落说话。
自上次李潮汐告黑状后，她又打了好几次陈安的电话，不过都被陈安拒绝了。
这回，两人在李潮汐影院相遇，陈安躲不过，只好听她又搭讪：“陈总，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联系啊？”
“路过。”
“上次我跟你提起程店长的事——”
陈安不是很想和李潮汐维持表面关系，直截了当地开口：“黄天苟能鼓动成沈立明同意发程乐乐警告信这事，你功不可没吧？”
李潮汐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寒光凛凛的眼睛。
“一家资质这么好的影院被你经营成这个水平，连星辰都快要吊打你了，你是把心思全花在了这种背后插刀的龌龊事上了吗？”
李潮汐只见过陈安一面，那时的他整场表现得谦和温柔，后面一次电话，是她告状在先，他的态度略为锋利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不似现在，言语刻薄、眼神锐利，居高临下，气场全开，像是鹰攫兔子一般，令她感到害怕和不爽。
李潮汐转念一想，她看上他，不过是因为他好看的皮囊和温和的气质让她满意，她爸爸是泰溪首富，而他只是区区一个小破影院的老板，哪来的底气跟她叫嚣？是那心术不正的小狐狸精撺掇的吗？
话说这狐狸精运气不错，本来都说好让uncle教训她一顿了，谁料半路出来个程咬金，Peter莫名被人打，开除出圈，让她逃过一劫。
其实何必假人之手？真要让她离开陈安的办法有的是，再说陈安对自己不恭不敬的态度，她也很不满。她要他崇拜她、忌惮她、臣服于她，唯她的马首是瞻。
爸爸不是跟她说了要建20个影院吗？直接收购星辰算其中一个好了。
“陈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李潮汐勾了下飘在前面的刘海，漫不经心又带着点鄙薄：“我找你，是有正事相谈的。这年头背着贷款搞点实业不容易。我看星辰影院都快卖上艺了，够辛苦的。程店长可能格局不够，但我们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就敞开了说吧。像你们这种单店门脸，靠流水什么时候才能回本？这么折腾，无非是想把票房弄好看点，抬个好价能赚个差价。我想和陈总交个朋友，你报个价给我爸，我收了吧。”
陈安想，李潮汐可能从小到大都过得很顺遂，有人宠她无边，让她从未受过伤害，所以她才会长成一副目空四海、唯吾独尊的样子。
如果他一直宠着程乐乐，护她长大，上天也佑她父母平安健康，她是不是也会这样不可一世？
她现在这么亮眼，像一把漂亮的钢刀，是由过去的苦难锻造淬炼而成的吗？
他为什么觉得她会像把钢刀呢？可能是因为在某个瞬间，让他窥到了她冷厉的一面。譬如在黄薇的事上，她手起刀落，并无怜悯。又譬如她说起她对他七年的思念，但她从不出现在他面前。
陈筱牧除了回复个忙字，并未再说什么，很像有意避开他。
陈安怀疑程乐乐联合程乐乐瞒了她一些过往，既然程乐乐不想让他知道，他是不是也该配合她尊重她。
他很珍惜现在的幸福，不想随便搅动掀起淤泥渣滓，让两人都不痛快。所以，他在犹豫要不要去找人调查。
思绪飘远，直到程乐乐发现他和李潮汐站在一处，朝他走了过来。
“Goodafternoon李总。”见到李潮汐，程乐乐打了个招呼，“你家影院好Big喔。”
陈安觉得程乐乐说话很找抽，笑着道：“李总提议要收购星辰。”
“Really?”程乐乐瞪大眼睛，转头看李潮汐，“thankyou，李总。星辰的荣幸。”
李潮汐听出来程乐乐是在阴阳怪气内涵她，这辈子也没人敢和她这样说话，不禁面露愠色：“陈总，你回去想想。”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陈安拦住她：“李总，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别人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疫情当下，你爸的港口贸易不好做，拆借贷款好几轮了，现金流可能还要靠这家影院撑。开二十家影院的饼你自己画自己吃，我没意见也管不着，但拿这个招摇骗人还作恶到她身上，我饶过一次，不会饶下一次。”
“你说什么？！我爸是首富，轮不到你……”李潮汐尖利地质问。
陈安往后退了一步，看向程乐乐：“一介泰溪首富就敢这么嚣张，你泰溪小花也要横着走，知道了吗？”
说着，陈安拉着程乐乐出去了。
程乐乐回头看了看刚发作就失去了观众的李潮汐：“我们就这么走了啊？”
“我怕我耳朵聋。”
“她不是要招你入赘么？怎么还跟你吵上了？”
陈安道：“她不想让我们结婚。”
程乐乐“啧”了一声：“哎呀，那你怎么把我拉走了。我要给他表演《大话西游》里那一段。”
说着程乐乐停了下来，叉着腰挑着眉，学着周星驰的配音演员石班瑜说话：“人家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轮得到你这个妖精来反对？”
陈安唇角快拉到耳边，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演技比之前进步太多了，尤其是这鄙夷睥睨不屑的语气，多一分则狂狷，少一分则市井，拿捏得太到位了！”
程乐乐鞠躬：“谢谢导师对我的肯定。”
陈安“叭”地亲了下程乐乐：“乖宝你也太好玩了。”
两人走到一家饮品店，程乐乐想买杯奶茶，陈安扫了码等餐。
程乐乐问：“海王不行了？”
“什么海王？”
“就李潮汐他爸，李大海，不是又卖海鲜又做港口的吗？就是海王咯。”
陈安捏了下她鼻子：“哦他啊，资金链断了，正在到处借钱。现在全球疫情一时半会好不了，融资困难，可能会挺不过去。”
“那大海会被出售吗？”
“也许吧。”
程乐乐回过神来：“难怪你说要把大海买过来，合着不是玩霸道总裁啊？”
陈安笑：“我又没有进军影视业的打算。我想法很简单，你喜欢我就买来送给你。”
“……”
“也不是。说真的，你可以考虑趁影院低迷期间，考察一些濒临倒闭的优质影院。我给你资金，你组建团队，择优收购。”
“不好吧，跟我吃软饭一样。”
“那我把公司股权写到你名下，我给你打工，我来吃软饭好了。我不介意。我的理想就是吃你软饭。”
出餐了。陈安拿了吸管，戳好递给她，程乐乐吸了一口，说：“小哥，唐欣加了我，让我看着你一点，就是怕你有朝一日不要江山要美人。”
陈安不满地道：“好么，你身边的眼线我还要花钱挖，我身边的人倒是很主动地倒贴了。”
两人牵着手逛了会商场。购物中心的招商不错，进驻的品牌不乏准一线的，导购们都很热情，与热情配套的是不菲的价格。泰溪滚动式拆迁，拆出来一批暴发户，支撑着这些店运营。
程乐乐不禁异想天开了一下，大海要是落在她手里，肯定不能沿用现在星辰这个路数，但要是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奢侈路线对电影院来说是不是悬浮了点？不顾无论如何，她都得把两家影院的定位严格区分开，避免相互间抢户资源，而她的目标也不是提高单家票房，而是如何做大泰溪的观影市场了。
这个挑战还是蛮吸引人的。
程乐乐心不在焉地换了几身衣服，最后挑了其中一套。
导购还在孜孜不倦地夸她身材好，让她多带两套，程乐乐兴趣寥寥地拎着袋子打算走人，陈安问：“不多买点？小时候你最喜欢逛街了。”
程乐乐说：“现在本人有更高级的追求了。再说本人天生丽质，不需要这么贵的衣服包装。”
陈安不勉强她：“下次去省城，让我妈带你去买，她有相熟的裁缝。衣服不用大牌，但要穿得舒服。”
程乐乐没有反对，嘬着饮料继续想她的挑战去了。
随后，两人又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陈安很有少女心，挑了一堆诸如情侣拖鞋，情侣茶杯、情侣手套等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们才会喜欢的东西。陈安说他十八岁的时候就想这样装饰那套公寓了，程乐乐便随他补偿性消费了。
从购物中心出来，一只可爱的熊猫卡通人偶左摇右晃地拦住了她，要和她拥抱。
应该是商场请兼职生过来烘托节日气氛的。
程乐乐抱了抱，想起昨天的舞伴套着人偶服跳出一身汗，说：“很闷热吧？辛苦啦。”
熊猫伸出两手，朝空中做了托举的动作。
程乐乐认出来了：“哇，你看过我们影院的表演啊。”
陈安在旁边笑着说：“你看你现在是泰溪名人了，连熊猫都认识你。”
熊猫随后从旁边的大包包里掏出一个穿着皮外套的小熊猫，塞到她手里。
“送给我的？”
熊猫点头。
“谢谢。”
陈安说：“都有粉丝送礼了啊。”
程乐乐不太好意思地朝人偶摆了摆手：“谢谢，欢迎你来星辰看电影喔。”
接上阿丑，到了家，陈安和程乐乐收拾买来的东西。
程乐乐很喜欢那只熊猫，在家里挑了半天，最后选在餐桌边的飘窗让它安了家。
吃完晚饭，程乐乐陪阿丑在院子里玩了会儿，然后去楼上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陈安正在挑老电影看。他装了和这套房格格不入的电视机和音箱，程乐乐还没静下心来享受过。
程乐乐凑过去，替陈安下了决定。希区柯克的《控方证人》，黑白片中的经典，情节紧凑，故事反转，是程乐乐喜欢的风格。
陈安温了两杯牛奶过来。然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盖了一块薄毯，抱着刚刚买来的黑白款情侣杯看电影。
看了一会儿，阿丑突然汪汪地大叫。
程乐乐把杯子搁在桌上，走到阳台，推开窗往下看。黑黢黢的，看不清。
阿丑的吠叫还没停。陈安说：“我下楼看看去。”
陈安走到一半，阿丑就安静了。他仍然下了楼，看见一个戴头盔的男人拿着一袋外卖在甬道尽头拐了个弯。
“怎么了？”见陈安回来，程乐乐问。
陈安摇头：“送外卖的。”
程乐乐笑：“咱这楼除了我，还有叫外卖的老人呐？估计送错了吧。”
陈安也没在意，重新按了播放键，说了句“下次不要点外卖”便揽着程乐乐躺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情节紧凑，故事反转的经典电影仍然没留住程乐乐，看到一半，程乐乐便睡着了。睡得很熟，陈安抱着她上了床，也没醒来。
陈安偷偷拿出早前买好的戒指试了试大小，结果还是买大了一点。
这次他改了主意。
程乐乐说以前她无名指上戴戒指驱除追求者，既然都要驱除，何不买个有震慑力的钻戒，让动邪念的男人们有胆想也无胆做，更重要的是，预防李潮汐、黄天苟这样扒高踩低的小人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搞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