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乐洗好澡进了陈安的房间。
他的房间不算大,一面墙是几米长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朝南的窗户前放了一桌黑胡桃木色的写字桌,桌边便是一张一米五的同款床。床尾不远处是衣柜,衣柜靠近电源开关的位置设了几个开放式的搁板,其中有一块小搁板上放了她叠的小天鹅。
进来的时候,陈安正装模作样地在看书,程乐乐凑过去看书名。白色的封皮上烫金的三个大字:自控力。
程乐乐故意对着书架感叹:“小哥,你看的书好杂啊。”
陈安说:“投资就是要研究各个细分领域的。”
“那你最近在研究什么?”
陈安道:“图形视频渲染。”
陈安从来没和程乐乐说起过他工作上的事,这次莫名回答得这么认真,内容又过于严肃,很容易让人怀疑此地无银。
程乐乐想,小哥心里想的肯定是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她觉得这样的陈安很有意思,想起小时候陪妈妈看《情深深雨濛濛》的一首插曲,曲名为《假正经》。
她忍住了给陈安播放一遍的冲动。
程乐乐故意呈大字型往浅灰色的床单上一躺,催问:“你怎么还不打地铺啊小哥?”
陈安说:“我再看会书。”
程乐乐憋着笑,不安好心地嘱咐:“那你好好学习,记得学以致用啊。”
陈安头也不抬地道:“知道了。”口气听着很不善,光看背影都觉得是在生气。
呐,又小心眼了。
程乐乐说:“哦对了,我还没跟你说那个小天鹅背后的含义呢。既然你要学习,那就算了吧。”
陈安这才转头看她,放下书,停了两秒:“学也不急于这一时。”
程乐乐笑了下:“小哥,你知道限量款手表都是有编号的吧?这只奢华的小天鹅也有编号的哦。”
“是吗?”陈安没怎么信,但有点期待程乐乐又编出个什么鬼来糊弄他。
类似于很丑的石榴但是是独一无二的,很丑的狗但是让他们做狗爹狗妈的,他不知道这只平凡得找不到亮点的小天鹅会被赋予什么意义。
程乐乐坐起来,两只光脚丫晃了晃:“我以前在五星级酒店打工,清扫蜜月套房后要叠小天鹅的。起先我没计数,后来想到蜜月套房是个很吉利很讨彩头的地方,拿到薪水后计算出来自己叠了多少只倒推了一下。然后每叠到99的数字时,我就给顾留个言。有顾不信,以为是我骗小费的,也有顾非常开心,送了我一个拥抱的。
“有趣的是,叠到第519只的时候,我刚好离职了。我当时就想着一定要把第520只小天鹅送给我喜欢的那个人。喏,你收到的这只小天鹅编号就是520.”
程乐乐两眼璀璨如星地指了指那边的小天鹅:“我的520,送给了你。”
然后她两手一张,示意陈安过来抱抱。
陈安走过去,揽她入怀,程乐乐趴在他肩膀上继续说很动听的情话:“小哥,我以前就很喜欢很喜欢你,现在我有一点点喜欢你,但以后会变得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你听懂了吗?”
陈安笑着说了声“嗯”,一颗心化成糖水。程乐乐今晚用了家里橙子味的沐浴露清香,陈安闻到了,觉得这种甜香的多汁的充满了健康维生素的味道,好像就是她本人散发出来的。
“程乐乐,早在我表白前,你就把小天鹅送给我了。”
“嗯,本来是我先要表白的,不过被你抢先了。”
陈安想程乐乐的心胸实在宽广,明明是他跑来了省城,把她晾在了一边,让她的表白搁浅了才符合实际情况。但经由她一说,就好像是在甜蜜地抱怨他动作太快了似的。
“你那天喝酒是因为我带了别的女人回家对不对?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们吵架你才这样的。”
程乐乐道:“喝酒是因为要做啤酒鸭没做成,顺便喝了的。不信你可以问杨伯。”
陈安直起身,看了眼程乐乐。
程乐乐笑得眼里全是细碎的光,让人想起陈安某次夜间出海看到的黑色洋面上的星星点点。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点点喜欢我的?”陈安眼神温和。
程乐乐道:“不舍得让你那么难过,回来之后就开始努力栽培了。”
陈安觉得这些天像是幸福大酬宾,一路全都是让他怦然心动的事。想到程乐乐早就在朝他跑来了,他的心鼓动着,像是全世界都已经被他囊入了怀里,再也生不出别的奢求了。
陈安低头吻她:“谢谢。”
程乐乐回吻了一下,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勾引你犯规的喔。”
陈安抵着她后脑勺,在啄吻间隙谈判:“可不可以不睡地板?地板好凉。”
“你不是说有地暖嘛。”
“地板太硬了。”
“你说你腰不好。”
陈安不准备让程乐乐再进行危险发言,咬了下她唇,舌头长驱直入,顺手关了灯。程乐乐被吻得昏头转向,什么时候倒在床上都不知道。后来理智回归了点,把话说得断断续续:“小哥,你说话……要算话……”
陈安微微离开,借着一点探进来的稀薄月色看程乐乐,亲了亲她左眼:“怪你太讨人喜欢了。”
程乐乐摸了下自己滚烫的脸:“你们学霸在这方面自学能力还挺惊人的。”
陈安掀开松软的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漫不经心地说:“说到学霸,你知道519是两个质数的乘积吗?”
瞳孔已经适应黑暗,程乐乐望着天花板上的一盏不规则几何状的小灯,道:“陈教授,请赐教。”
陈安道:“519只存在1*519或者3*173两种情况。”
程乐乐“哦”了下,没太懂陈教授为什么突然说起了数学。
陈安问:“你在那个酒店打工,打了519天还是173天?是大学的时候打的工?学生时代一周干不了几次活的,乐乐,你大学四年都在持续打工吗?”
程乐乐后背一凉,她忘了陈安是全国奥数金牌得主,对数字是很敏感的。
“也没有持续打工这一说。大三的时候,学校鼓励我们去实习,还要交实习证明。文科类很难找到很好的实习单位,我就去了酒店,本来打算混两个月的,走的时候经理说他们那儿缺兼职工,让我一天去三四个小时就好。我觉得活儿轻松,就接着干了。跟现在黄薇钟槿她们的情况差不多吧。”
“大三啊。”陈安道,“那年干妈刚确诊了骨髓瘤。”
程乐乐舔了舔干燥的唇:“嗯,那时每天挺害怕的,去酒店干活还能少胡思乱想。”
陈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刚刚说了没有其它奢望的他又贪心不足地生出很强烈的欲望,想要穿越到那个时候,去拥抱她,解救她,告诉她不要害怕。
陈安握住程乐乐的手:“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
他慢慢摩挲着程乐乐的手心,来回感受皮肤上的掌纹:“干妈的新家庭是什么样的?”
程乐乐打了个哈欠:“继父是越剧爱好者,也是妈妈的粉丝,有个儿子,比我大两岁。”
“你有个哥?”陈安惊奇,“他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很擅长交友,也很乐意和我分享他的圈子……”程乐乐声音渐轻,陈安便不再问了,替她掖好了被子,亲了下她鼻尖:“晚安。”
程乐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转了个身,意识慢慢变沉,也就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