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陈安躺在床上先看了下邮件。扫了一眼,陈安突然坐了起来。
程乐乐居然回公司邮件了。
公司的通告已知悉。
此通告发出前,公司未与本人核实情况。鉴于通告已公开发布,本人亦将在此阐述本人观点。
首先票房问题。公司对比的票房数据有失公允。九月份之前,泰溪县仅有星辰一家影院;十月份,大海影院以更优越的地理位置、更配套的商业环境、更先进的硬件设施进入泰溪市场分割蛋糕。具体可见泰溪县近五年环比票房,除开疫情元素和自然增长,今年两家影院的票房总和比起往年数据并无显著提高。可见星辰影院的票房下滑,主要是由竞争对手的分流导致。这是观出现的新情况,并不能全部归于本人身上。
其次,本人加入星辰影院后,票房数据正在稳步增长。附每周增长图及市场活动清单。本人并未“消极怠工”,且已取得一定工作成果。
再次,公司所谓的“对抗领导”,烦请提供具体证明。本人有印象的,唯有在现场处理诉时,黄总监执意要求本人即刻停止处理,优先向他发送报告一事。本人考虑现场户情绪激动,而报告可由其它员工登录公司系统代替完成,本着轻重缓急的原则,暂时处理了诉,并在事后补发了报告数据。本人认为,对抗领导为相关人员的主观臆断,并不符合真实情况。
最后,因本人尚未知悉错误,无法“不思悔改”。望公司和相关人员给予说明。如确实存在误解,鉴于已对本人名誉造成重大损失,还请相关责任人公开道歉,本人仍将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
程乐乐的回复行文犀利,斗志满满,字里行间都充满着一句“傻逼来战”。
陈安没想到程乐乐动作那么快。他拨了个电话给唐欣:“你跟通达集团的人说一下,就说下周我们去集团考察,和他们高层见个面,当面聊一下情况。时间敲定好,跟我说。”
唐欣问:“去几天?”
“跟他们说去两天,但你定当天往返机票。”
“好。”
通达集团很重视这次会晤。周四唐欣电话拨过去,当日便敲定了周一可安排见面。
周末一过,陈安和唐欣就搭上了去北京的航班。他没带公司其他人,轻装上阵。
通达集团却是如临大敌,齐刷刷站了一排,可谓是严阵以待。陈安向左边抱歉此次约见过于仓促,向右边抱歉之前的方案搁置过久,然后在两边人员的簇拥下风风光光地进了集团总部,极尽谦逊也极尽高调。
会议开始后,陈安变了张面孔。幻灯片上的微光打在他的眼镜上,遮去了他半张脸,显得他神情有些严肃。他不怎么开口,只盯着幻灯片上的数据,偶尔说那么几句,却全是一针见血直指要害的问题。会议越开越紧张,在座的几个相关领域的高层都开始冒汗。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通达方想缓和一下气氛,提出去会所休憩片刻,陈安却问能否参观一下集团办公楼内部,了解一下员工上班情况。
董事长以为这是要深入调查,嘴上答应,私下里让一群高管继续作陪。于是陈安跟皇帝巡游似的,浩浩荡荡地去各子公司楼层转了。
集团总部6-10层便是院线公司。陈安装模作样地一层一层逛,终于到了程乐乐原先所在的办公层。
之前唐欣给的文件有童哲和黄天苟的照片。童哲这种容易出纰漏的人物貌似已经提前被请走了,并不在办公位。陈安一眼扫过去,看见黄天苟脖子上挂着个工牌,站在拐角处,正点头哈腰地等他莅临指导。
大约是董办紧急通知过了,要塞全有中高层把关。
陈安挂着笑,一边朝他走去,一边摘了手表,松开领带,解了第一颗领扣,等离得两三米处,他突然快走了两步,抬起一腿,“啪”地朝着黄天苟小腹踢过去。
黄天苟被踢得措不及防,瞬间倒地,陈安一腿继续压在他小腹上,免得他挣扎动弹,左手卡在他肩上,青筋突出的右手高高举起,快速落在黄天苟的下巴上,连着打了好几下。黄天苟闷哼一声,嘴角带血。
周边的人一时全都傻了。谁也想不到文质彬彬的投资人一转眼成了拳击手,毫无征兆地就打人了。
唐欣也傻眼。她认识老板这么些年,连老板骂人都没见过,更别说打人了。
不是,打也能打,阴着来,别自己动手呀。这么多人看着,脑袋顶上摄像头记录着,连个托词都编不出来,让她怎么和公关部交待?
打完后,陈安拍了拍着黄天苟的脸,声音脆响,话却是莫名其妙:“你干的事,我都拍照片了,你再胡来,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你了。”
然后他站起来,抽了张旁边办公桌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优雅地边戴手表边不疾不徐地道:“对不住啊,不巧遇上个混球,一时没忍住。他要是想报警,让他尽管冲我来。这本是私怨,和通达集团没关系,但事情闹成这样,我也就不好再留了。今天先这样,我们改天再向郑董赔礼道歉。”
说着,他便朝大门走去。其余高管面面相觑,也不敢阻拦,主动给他让了一条道来。
到了出租车上,唐欣还在发愣。
她在订机票的时候,已经确定老板安排和通达的会面,和程店长脱不开干系。但她没弄明白,老板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地亲自上门打一顿。明明有很多更省力的办法。
过了半晌,她终于回过味来了。
老板提前让她订当日往返的票。说明今天这一出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通达集团上下,没一个人知道老板在星辰影院的身份,所以他是以投资人的名义揍的黄天苟,自然谁也联想不到他和黄天苟之间的矛盾,估计连黄天苟本人也不得要领。老板大方承认是私怨,不巧的是,黄天苟的私德问题确实很大,事后不会有人胡乱怀疑,更不会有人把这锅扣到和黄天苟结怨的程店长身上。
他又对黄天苟留了一句“拍了照片”,却不说是什么照片,故意给他留了巨大的想象空间。他忌惮平安喜乐的实力,又忌讳自己身上的问题经不住查,不敢随便报警,也没法和集团解释,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同时,只要老板拒绝或推迟和通达集团再度合作,黄天苟便成了最大的责任人,职位是肯定留不住了。今天这么一闹,他凭一己之力毁掉整个集团未来的事迹还会在圈内传得臭名远扬,这种罪名比那些私德问题严重百倍千倍。估计大小公司都不敢收留这么一个祸害。
老板一箭三雕,既让黄天苟在圈内永世不得翻身、又把风口浪尖中的程店长摘了出去,最后老板还全身而退,什么责任都不用扛。
陈安在车上看了会报表,似是想起了什么,交待唐欣:“通达集团的电话你挑着接,不用每个都回,要是找我,就说我心情不好,去度假了。”
唐欣小鸡啄米般点头:“我懂。”
“通达集团的投资,我们不会跟进,就这么吊着吧。”
“我懂。”
陈安凉凉看她一眼:“我觉得你不懂。通达涉嫌数据造假。PPT都能看出点问题来,事后又对我们严防死守,我懒得去研究了。”
唐欣一脸崇拜地看着老板:“那个会,您还真听进去了?”
陈安漠然地道:“来都来了。”
唐欣:……
车快驶入航站楼的时候,陈安又交待了一句:“回去后,你帮我预约一下省城最好的心理医生。”
唐欣大惊失色地看向刚刚被她崇拜过的老板:“老大,您没事吧?”
陈安道:“没事,失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