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穿了件灰色亚麻衬衣和蓝色亚麻裤，很日式的打扮，站在街上鹤立鸡群，像个等着街拍的明星。
程乐乐一见他，自然而然地要跑过去和陈安拥抱庆祝，跑到一半想起了什么，紧急刹住了车。陈安两臂都伸开了，准备接住她了，见她突然停下来，连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程乐乐闭眼瞎说：“好像脚又崴了下。”
陈安立刻蹲下来查看。以前陈安也这样，程乐乐早已习惯了陈安对她的细致照顾，可现在两人之间有了那个无法忘却的吻，陈安按在脚踝上的手变得滚烫起来。她紧张地勾着脚，见周围经过的女人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啊，这就是以前一直忽略掉的蛛丝马迹！
陈安还在她身下问：“疼吗？”
程乐乐往后退了一步：“好像不疼了。”
“经常会崴到吗？得找个好一点的医生看一下，不然以后老吃苦头。”陈安担忧地说了一句，“那我们就别逛了，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去看电影？”
“哦。”
程乐乐不由想起上次和陈安一起看那部青春爱情片儿。想着当时自己心无旁骛，陈安却有意所指的样子，她后知后觉地脸红心跳起来。
唉，哪止蛛丝马迹啊，是个瞎子也能看明白了。当初她为什么一点都没发觉呢？
两人进了影院，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排队，程乐乐扑到售票台说：“《复仇者联盟》两张票。”
千万不能再看劳什子的爱情片了。
陈安拉着她：“你急什么，肯定有票，注意你的脚。”
两人抱着爆米花进了厅。两个多小时的电影，里面有程乐乐最爱的钢铁侠，但她没怎么看进去。
刚开场没多久，她拿爆米花时碰到了陈安的手。
妈蛋，以前碰了无数次，也没觉得异样。但现在，这哪是手，这是一口烧红的锅。
陈安凑在她耳边问：“怎么不吃了？”
这锅怎么还往外喷热气呀。
程乐乐偏了偏头：“减肥。”
陈安道：“你都快瘦成麦秆了，减什么肥？想吃就吃，好不容易放松一下。”说着他抓了颗爆米花塞进了她嘴里。
陈安干燥的指腹掠过程乐乐的唇，他微不可见地抹了下手指的余温。
程乐乐看到了。但她还得假装没看到。
阿西吧，为什么要出来看电影，不如回家听《十八相送》。
程乐乐被逼得在脑内用光了自己一年脏话的份额。她就是闹不明白，陈安怎么会对她产生男女之情？以前大人们老说再炽热的爱情最后也会变成亲情，从没听说亲情炽热了竟能逆向成为爱情的。她小哥真不是一个凡人。
陈安是不是和别的女生接触得太少了？不会吧，不是那种高冷禁欲的性格。
那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程乐乐想不出身上的优点，如果有的话，那皮囊可能还不错。可是一直有人说他们俩长得像，难道陈安是朵对镜自揽自恋的水仙花，苦于没法和自己相爱，实现自体繁殖，所以找上了替代品的她？
程乐乐胡思乱想了好几个小时，《复仇者联盟》看完，连美国队长和钢铁侠不是一队的都不知道。
从影厅出来，程乐乐问陈安：“小哥，你喜欢自己吗？”
“啊？”陈安被问得莫名其妙，“还行。”
程乐乐握着他的左手，放在他的右手上：“有感觉吗？”
陈安拧眉：“你在干嘛？”
程乐乐绝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考完后发神经。”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程乐乐想，你要说什么。你要表白我就原地自杀。
陈安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我一起去挑公寓的家具？”
程乐乐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以前她单纯，以为两人在学校边上有个公寓，方便在生活上相互照顾。现在她一听两人住一个公寓，首先想到的是“同居”，还你买房我挑家具，跟共筑爱巢似的，太说不清了。
程乐乐状似无意地问：“小哥，你那公寓有多大？”
陈安正带她过马路，这里没有红绿灯，通行全靠行人和司机的相互默契。他自然而然牵起程乐乐的手，说：“六十几平。”
程乐乐想象了六十几平是多大，感觉介于一室一厅和小两居之间，没套出关键信息。
陈安偏头看程乐乐的脸：“嫌小？明年给你换个大的。”
陈安的手很大，轻易包裹住了她的手。程乐乐想，别家的兄妹之间会牵手吗？她打小习惯了陈安牵她过马路，好像受他保护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现在的她，所有的肌肤接触挨个自省一遍。
过了马路，陈安也没撒手，站在指示牌下问：“你还没说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看看。”
程乐乐想，过完马路别家兄妹肯定不会再牵了，于是挣脱了一下，故意抬手抹了一把刘海，道：“这两天我和陈筱牧他们去骑行，说了一年多都没成行，不能再放鸽子了。”
其实八字还没一撇。
“都有谁啊？”
“就我和陈筱牧，还有钟鸣。”说到钟鸣，她抬眼看了看陈安。好像小哥对钟鸣的印象不大好。
果然陈安的脸色一黑，眉毛耸了起来：“骑行去哪儿？不当天回来吗？”
得益于这一年多两人独立的生活，以及报喜不报忧的功力，程乐乐临场发挥能力还挺强，她结合今天在QQ上陈筱牧的畅想胡诌了一句：“可能沿着海岸线绕着咱省跑一圈吧。”
陈安以为只是骑去郊区野个餐，合着是一项野外探险，听起来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他武断地道：“不行，太危险了。”
“不是去荒郊野岭，在城里玩。毕业旅行嘛。”
“钟鸣高中毕业好几年了，跟着你们凑什么热闹？”
“他有经验，当我们的向导。”
“那加我一个。”
“你不是要工作吗？”
陈安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说一句怼一句，目的明确的程乐乐，问：“不想跟我一起毕业旅行？”
程乐乐垂眼：“没有。”话语苍白，没有说服力。
陈安又问：“想和钟鸣一起去？”
程乐乐回嘴：“还有陈筱牧。”说完便看到陈安的眼里的亮光彻底灭了。
她的回应等于在承认，只想和他们去。伤了小哥的心了。
两人开心的氛围瞬间降温，陈安不想在程乐乐放假第一天闹得两人不愉快，他退了一步，点点头：“毕业旅行确实不适合带着小哥。你们再找几个同学一起去吧，相互有个照应。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陈安便大步往前走了，沿路留下冰渣。程乐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也不敢哄。她现在没法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地撒娇了，生怕小哥会错意。
走了一段，两人坐在一家小摊铺前喝糖水。陈安沉默地搅着勺子，等程乐乐张甜嘴哄他几句。程乐乐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地吃汤圆，一点余光都没给他。
陈安气得把勺子一扔，掏出手机处理公务。
程乐乐吓得不敢动，头快埋进汤碗里，汤圆都要粘脸上。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电话，王丽婷的秘书打来的。陈安打过去，秘书问他CIF价格变动的事。陈安解释了几句。
程乐乐听陈安的口气正常了，头抬正了点，又塞了颗汤圆进嘴里。这家糖水店的汤圆皮薄馅大，程乐乐最喜欢芝麻馅的，这会儿才正经尝出味道来。
突然陈安伸过来手。他打着电话，见程乐乐嘴边漏了点黑芝麻馅，也没多想便上手去擦了。程乐乐背脊一僵，眼睛滴溜溜地转去了斜下方，看着陈安骨节突出的手在她脸上慢慢地蹭。
陈安擦完才意识到这个举动过于亲密了。在程乐乐面前，他一向有意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做出过于疯狂的越界行为，以免吓到对方。但是刚才的电话让他分了神，他自然而然地去触碰了她的唇周。
他发现程乐乐的表情明显带着一丝防备。
他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刚才那些不快也不计较了，他急于说些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吃完了么？还想去哪儿玩？”
程乐乐的冰冻状态解封，她摇头：“回去了。到晚饭点，妈妈催我回去了。”
离晚饭点还有两个多小时，不然两人为什么坐在这里喝糖水？
陈安有种不好的预感。程乐乐站起来时，陈安抓了下她的手：“乐乐？”
“嗯？”程乐乐的眼神单纯无害，像澄澈的湖水。
陈安暗自吁了口气，说：“没什么。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