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如此，实在令我们寒心，所以我们起义了。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一群刚刚从阎王殿捡回一条命的疠风患者会起义成功，推翻朝廷，自立为王。”
说到起义，老头一改颓态，眉眼中尽显得意之色。
“那你岂不是开国功臣！真是失敬失敬。”楚弦月连忙与他行了个礼。
老头摆摆手：“我不是什么开国功臣，只是个玉石商人。”
为感念玉石商会当年为疠风病人所做的一切，皇上登基后便大力发展玉石业，至于朝廷官员则是一个不留，各地官府里面只摆放一个皇帝的玉像，凡民众有所冤屈，就对着玉像告状，皇帝可以通过玉像听到堂下人的冤屈，为其主持公道。
“啊？”楚弦月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勤快的皇帝，竟然亲自处理全国各地的案件，也亏得他有神砖在手，不然肯定会累死吧。
“皇上可以断案，那抓捕凶手又是谁做？”
“有僵尸呢，僵尸比活人更听话好使。”
楚弦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都说物以稀为贵，玉石之所以昂贵就是因为开采困难，制作困难，你们现在这么大肆开垦，就不怕拉低玉价吗？”
“玉矿数量有限，品质好的玉石更加稀少，从长远来看，玉石的价值会越来越高的。”
老头指了指远处的矿山，“我们这儿大大小小的矿山足有八十九座，已经挖空了四十九座，很快就要挖光了，到那时候，玉价肯定会扶摇直上的，你们要是信我，现在就多买点玉石囤着，等到时候就坐等着收钱吧。”
是吗？楚弦月有些怀疑。
正思索着，突然一声巨响震得楚弦月耳朵都疼了，紧接着整个风恒都都地动山摇了起来，楚弦月身子一歪，便要摔倒，鹤龄也站不稳，只得赶紧将她搂进怀里，总自己的身体给她做肉垫，以免她摔倒时磕到碰到。
好在摇晃没有持续多久，等停止下来，满街的人都摔到了地上，老头已然习惯了这种事情，一摇晃就立马靠墙躺倒了，以免把这把老骨头给摔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展靖川一边将老头扶起一边问他。
“是矿洞塌了，没事。”
老头说得轻巧，大量矿石被挖出来，山体没了矿石支撑，也就坍塌了下来，这便是之前所说的矿难。以前由人开矿，每次矿难发生，会死掉许多人，现在由僵尸开矿，就算坍塌了也没事，僵尸们不怕死，也不会死。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你们直接找个靠墙的角落躺倒就好了。”
老头十分热心，一直与他们聊到家里人寻过来才离开。随后楚弦月几人寻了一家栈落脚。栈最便宜的大通铺都要十两银子一晚，就算楚弦月有两袋金瓜子，也禁不起这么消耗，一行人只得先将赚钱的事情提上日程。
“人有了钱，就会想要享受，从最基础的衣食住行琢磨，肯定是没错的。”成元保做了多年生意，对这方面还挺在行的。
“你不会真的想去卖包子吧？”叶正文不同意，他觉得卖包子来钱太慢，耽误正事。
“那你想怎么做？”楚弦月问他。
“我觉得这里青楼楚馆肯定红火，这色与赌又是不分家的，赌场必是众多有钱人的好去处，咱们往赌场上搏一搏，兴许一晚上就赚够了。”
叶正文的提议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赌场上是有输有赢的，谁都不能保证稳赚不赔，楚弦月对此没有兴趣，但架不住叶正文坚持，于是一行人便去了赌坊。
意外地，他们这儿的赌坊只有一个，且玩的还不是赌大小和玩牌九，而是玩的赌石。
未开解的玉料与石头一样，仅凭肉眼是看不出玉质品相的，于是有人以此开设赌局，赌里面玉石的品相，慢慢地，这便成了他们这儿的一个特色。
解石的速度慢，就算是僵尸，一块石头也要花费半个时辰以上的时间，为防止大家无聊，赌坊会安排一些美人儿陪伴在人左右伺候，还会安排一些歌舞杂技来供人们观赏。
待这边热闹看完，那边的玉料也开解完了，瞬间将大伙儿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赌石先是对一块原石估价，开解出玉后，会再进行估价，如果价格高于之前的估价则算是涨，反之为跌，赌徒们买的便是这个涨跌。
这一块玉涨了，一时间，有许多人买跌的人顿时沦为了穷光蛋，有人借高利贷继续赌，他说：“你放心，我家里七八个僵尸，全都在矿上开矿，他们每月的月钱都归我得，我另还有七八个子女可以卖做玉灵，肯定还得上高利贷的。”
楚弦月眨了眨眼，开矿她已经知道，僵尸不用吃不用喝，要钱已经没用了，每月月银自然是给家里人，这玉灵又是怎么回事呢？
楚弦月没有继续看热闹，往外找人问了问有关玉灵的事情。
风恒都这儿，十家有八家是卖玉的，为了揽，大家伙都各出奇招，赌石这事便是这么来的。而给玉石附灵，则是有人根据皇帝通过玉像治理国家思索出来的。
大家都知道玉石有灵，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好玉戴久了是可以挡灾的，有些人为了能更有效果，会将玉石雕刻成佛祖神仙的样子，或是雕刻成寓意吉祥的物什，然后再请高人进行开光加持。
给玉石附灵也算是一种加持的手段，主要是将一些合适的灵魂与玉石进行融合。
最开始用的是动物的魂灵，比如求寿的用龟，求财的用金蟾，求美貌的用狐狸。
后来，有人尝试用人的魂灵来做玉灵，为的是不想和死去的亲人，爱人就此阴阳相隔，天各一方。
慢慢地，人们发现，开光和加持都不如给玉附灵来的好，给玉附灵就成了市场上的主流。
“凡是玩玉石的，身边要不带几只玉灵，都不配说自己是玩玉的。”
楚弦月刚打听完，赌坊里面又开始了下一场表演，表演的不是旁的，正是一群玉灵。
楚弦月匆匆进去，只见有人摆了一套玉雕的七仙女放台上，长袖一挥，玉中就飘出了七个仙气飘飘，姿容绝色的仙女。
七位仙女，有的抚琴，有的吹笛，有的唱歌，有的跳舞，高高旋转在半空中，再轻轻落下，真的好似九天仙女飘落凡尘。
楚弦月第一次看，惊叹得眼睛都忘了眨，其他老对此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从人的魂灵可以做玉之后，就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这上面，做了许多能歌善舞，色艺双绝的玉灵供人消遣。
玉灵是鬼魂，看得见摸不着，但她们可以做出幻象，弄出不同的场景。
一曲终罢，幻境散去，所有人才从刚刚那一场戏中回过神来。
楚弦月微微眯了眯眼，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好的猜测，随即花钱找赌场伙计打听了一下关于制作玉灵的事情。
伙计问她：“养瘦马听说过吗？”
楚弦月摇了摇头。
“养瘦马就是将一些瘦弱的马低价买来，养肥了之后再高价卖出去。一些穷人养不活儿女，便会将儿女卖给人牙子。贫家女子吃不起饭，大多瘦弱，低价买来，教习琴棋书画和床上功夫后，再以高价出售给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做妾。这个过程与养瘦马差不多，于是也就这么叫开了。”
楚弦月他们看到的这些玉灵，都是赌场高价买来的极品瘦马，将其杀死后，制作成的玉灵。
伙计还以为楚弦月他们想要买个这样的玉灵，看在收了钱的份上，好心给他们说了说：“现在五千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带玉灵的玉佩，等过一阵玉矿全部开完，玉价肯定会越来越贵，你们要是想买，最好是现在就买。”
似乎他们所有人都觉得玉价肯定会大幅度增长。
楚弦月问伙计：“当所有玉矿被挖空之后，矿工僵尸会何去何从？是尘归尘，土归土，让他们往生去？还是让他们去其他行业做事？”
“这我哪知道，这得看皇上的安排了。”
楚弦月抿了抿嘴，僵尸不用吃饭睡觉，还力大无穷，比人用起来要好用得多，她觉得皇上肯定会选择让他们去做其他的事情。
那么所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僵尸在其他行业创造出来的价值能比得上挖玉矿吗？
一旦工不抵价，僵尸的酬劳肯定会有所下调，这对靠僵尸养活的人家来说，绝对会是致命的打击。
要是他们的生活维持不下去了，必定会开始抛售手中的玉石来维持生计。
如果玉石真的按照所有人期望的那般大涨，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是，玉石真的能够大涨吗？
楚弦月看向周围赌石的人们，看了看他们身上各式各样的玉饰。
从最初工艺上的改进，到后来的开光加持，再到现如今的附灵，所有的一切看似是玉石店铺良性竞争引发的，但仔细一琢磨，其实是因为普通的玉饰已经卖不动了，玉石老板不得不给玉饰附加上别的效果，才能继续促进玉石的销量。
以目前市场的反应来看，他们这儿的玉石产量已经过剩，再继续挖矿，市面上流通的玉石只会是越来越多，玉石市场也会越来越饱和，如果这时候有一大群人大肆抛售玉石，玉价能不能维持住都不一定，更别说大涨了。
万一没能维持住，势必会造成一部分百姓的恐慌，大家跟风抛售，玉价只会一降再降。
玉石作为风恒都的经济支柱，玉价一旦崩了，其他各行各业全都会受到波及，到那时候，除非是借由神砖之力，不然仅凭皇帝一人，是绝对不可能力挽狂澜的。
或许她只要想办法加速玉石市场崩溃，就能够将皇帝引来风恒都，毕竟皇帝可是凡事亲力亲为的人。
楚弦月将那还在看热闹的展靖川揪了过来，与他说了自己的打算，一行人往栈门口支了个招牌“净坛使者”。
招牌一出来就吸引来了许多人围看，纷纷好奇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展靖川说：“风恒都奢侈成风，每年浪费了不少粮食，佛祖见之可惜，特派本座前来处置，以后你们所吃不了的饭食，尽可以送到本座这儿来。”
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并不相信他是什么净坛使者，也不相信他是佛祖派来的。
于是展靖川便让他们拿食物过来，“不管你们拿来多少，我都能吃得一干二净，不信你们试试。”
人群里还真有几个不信的买来了吃食，很快两桶大米饭，三笼包子，五只烤全羊，四只黄焖鸡就摆在了展靖川面前。
自从得了饿病，展靖川就未曾尝过饱腹的滋味，方才吃的十张大饼早已经消化完了，这会儿面对这么多可口的吃食，口水儿已经有些止不住了，一听可以吃了，展靖川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很快，两桶米饭就见了底，三笼包子也全进了肚，五只烤全羊只剩下一堆嗦得没有一丝肉的骨头，至于四只鸡，连骨头都被他嚼碎了放在嘴里再嗦了一遍。
这下子，大家就算是不信，也不能够怀疑了，有些人甚至还往他嘴巴里瞧了瞧，往他平坦坦的肚子上摸了摸，这么多食物吃下肚，竟然连肚子都没有一丝起伏，就好像他的嘴巴连通的不是他的胃，而是别的什么地方。
这件事情快速在风恒都里传开了，陆续有人过来看热闹，还不忘带来诸多食物，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传说中那么能吃。
有了他们的投喂，展靖川每日吃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慢慢地，人们真的相信他是佛祖派来的净坛使者，每天家里剩下的吃食都会送到他这儿来。
等到这时候，展靖川再假模假样地向人们透露，佛祖不止派了他一个来，还有他大师兄斗战胜佛也来了。
风恒都连年挖矿，致使许多山体倒塌，动物们的巢穴被毁，灵气消散，斗战胜佛来此，是为了阻止他们继续开矿的。
“我师兄的意思是，你们皇帝若是不听劝，他不能动手伤人，便就招来十方山神，将剩下的矿山全部搬走。现就看你们皇帝怎么决定了。”
展靖川一边吃一边说，傻呵呵的模样，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防范。不管最后的结果是皇帝决定停止挖矿，还是山神将矿山搬走，都意味着会结束挖矿，一旦停止……
很多人信了展靖川的话语，觉得一旦停止挖矿，玉价肯定会大涨特涨，于是立马冲去了玉石铺子，大肆抢购起玉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