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念出“苯胺超标30倍”时,魏榕正在撕开玫瑰酥饼的油纸,酥皮碎屑落在检测数据上,像给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撒了层雪白糖霜。
“张桢安告诉我,秀水河的水质检测结果是合格的啊?怎么突然之间就爆出了苯胺超标30倍的惊人消息?”
“张桢安是县环保局副局长吧?”
“是的。”
“哎,这家伙的话你可千万别轻易相信。”江昭阳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愤慨,“我听说,他最近跟那些黑心的污染企业走得很近,已经被他们给收买了。”
“是吗?”
“是的,魏书记,这样的人如果还留在环保局,继续为那些污染企业保驾护航,那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你得好好查一查他,我相信,他身上的问题肯定不少。”
魏榕点了一下头,“我现在心中有数就行了。”
“至于具体的调查工作,还是交给纪委去办吧,他们会给出公正的结论。”
“关停企业要讲究策略。”她将玫瑰酥饼推过来,“不能一味地强硬,否则很容易引起反弹。”
“比如,可以先抓住一个典型事件,以此为突破口,以点带面,逐步推动!”
“嗯!”
魏榕笑了笑,戏谑道:“我们今天可谓是在搞阳谋了!”
江昭阳不知道对门的“梅雪轩”,有人三次在密谋对付自己,只不过是阴谋。
这个地方其实搞阳谋的,搞阴谋的都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安静!
雨声渐密时,魏榕打开了一个牛皮纸袋。“这个你看看,你可能感兴趣。”
她抽出其中一页,江昭阳看见林维泉与曲倏在高尔夫球场的合影。
照片边缘露出的半截车牌号。
“这是……?”江昭阳抬头看向魏榕,眼中满是疑惑。
“这是上访群众递来的偷拍照片,他们无意间拍到了这一幕。”
江昭阳一愣,魏榕这是何意?
难道在提醒自己这两人在政商勾结?
她已注意到了?
又下雨了,细雨如织,给这座古老的小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幔。
应该说的都说完了,江昭阳要去结账。
魏榕笑笑,“说好我请的,否则,我会生气,后果很严重。”
江昭阳只好放弃。
临别时魏榕站在滴水檐下,雨水顺着她盘发上的白玉簪滴落:“江镇长知道为什么貔貅没有肛门吗?”
没等他回答,她已撑开一把小巧的雨伞,“因为真正的权柄,要能吞得下,更要吐得出。”
魏榕轻轻取下了颈上的珍珠项链、腕间翠绿的翡翠手镯以及耳朵上闪烁着柔光的耳坠。
因为她晚上还有公务在身。
……
周一,党委例会上。
林维泉,结束了他对上周工作总结及本周计划的详细阐述。
话语落下,他下意识地解开灰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他的目光扫过椭圆会议桌两侧的班子成员。
他最后停留在江昭阳低垂的睫毛上——这个最年轻的副镇长正在笔记本上涂画着什么。
钢笔尖在纸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
“大家还有什么要讲的吗?”林维泉照例问道,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桌面。
这本该是例行的结束语。
谁知江昭阳合上笔记本,金属搭扣“咔嗒”一声脆响。
“关于这次安全检查,有几点需要汇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江昭阳开始了安全检查汇报。
林维泉心里猛地一怔。
他察觉到,随着江昭阳汇报的深入,会议室的氛围变得愈发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瞥向四周,只见有的党委成员慌乱之中悄悄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或是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有的则刚拧开的矿泉水瓶停在半空,忘记了吞咽的动作,眼神中透露出不安与焦虑。
整个会议室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静得连窗外梧桐树上细微的蝉蜕开裂声都能清晰可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感,让人几乎窒息。
林维泉深知,江昭阳的这份汇报非同小可,其中揭露的问题尖锐而深刻,触及到了许多人的敏感神经。
他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强迫自己一字不落地听完。
“总之,”江昭阳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这次检查出来的问题很多,隐患很大,如果不及时整改,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的尾音还未完全消散,就被一阵急促的椅子拖动声所淹没。
林维泉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窗前,背对着众人,他的背影绷得紧紧的,就像一张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绷断。
他心中暗忖:这小子倒是挺会找时机,选择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抛出这些问题。
这样一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就没有责任了?
哼,看你还能蹦哒几天?
林维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
他又坐回了座位,笑道:“刚才头有些昏,到窗户前吹风醒醒。”
江昭阳一说完,林维泉就宣布散会。
散会后,江昭阳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出了大院,来到了五百米外的派出所。
派出所孤零零地矗立在路边,是一栋简洁而庄严的独立二层小楼,白墙蓝瓦,在周围绿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来到二楼,他轻轻敲响了所长办公室的门。
门几乎是瞬间被拉开,万钧纬一脸惊喜地出现在门口。
他一把抓住江昭阳的手,热情得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拉进门内,“领导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只是我未能及时出迎,怒罪!怒罪啊!”
江昭阳微笑着摇了摇头,“万所长,咱们之间就不必气了。”
“你我肩上的担子都不轻,时间宝贵,就别来这一套繁琐的礼数了。”
说着,他轻轻挣脱了万钧纬的手,径直走向屋内的沙发。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两人分宾主落座后,万钧纬迅速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转身回到座位,“江镇长,现在这房子里只有你我二人,没有旁人在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您可以放心说了。”
江昭阳告诉他。
天晟水泥的厂区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制毒的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