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池的车低调地停在距离墓园一小段距离外。
他坐在车后座,一身黑衣装扮,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透过墨镜望向窗外,懒声问:“里面什么情况了?”
助理斟酌着道:“……小姐先动手打了二夫人。”
“然后呢?”晏池微微攥起指尖。
时芊先动手,那二夫人就是后动手的那个?
汇报情况也不一次性说完,要急死个人。
助理没察觉出他的不悦,继续道:“二夫人没有还手,不过两拨人差点就要在墓园打起来了。”
晏池稍微松口气,只要是那小东西没被人揍就好。
其他的,他都可以替她摆平。
助理递上平板,“保镖偷拍到的画面。”
晏池视线定格在时芊那一巴掌上。
用快、准、狠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人家都没说上话呢,就先给人一巴掌以示“尊敬”。
晏池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笑,又非笑。
小东西果然够凶猛,他“葬礼”那天也是,要不是有人阻止她,恐怕都要杀了杨心妍。
这段时间他让人看紧她,不让她接触到杨心妍和温淑雅,并不是怕她俩欺负时芊,而是担心这小东西一不小心就成了杀人犯。
真令人头大。
他无端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一次,戴手套的动作微一顿。(第22章)
他带温淑雅回家敬茶那一天,这小东西当晚在老宅留宿,在院子里被晏姝意还有几个保镖欺负都不还手。
现在想来,时芊当时只是为了博他同情,想他出来救她,想他为她做主……
想看看他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她。
他看了一会,才把所有人喊出来,他心里想的当然不是要为她出头。
而是让大家来看她的笑话,看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时芊那一刻应该对他失望透顶了,即便当晚他泡了牛奶拿了零食去哄她,她也要跟他闹。
那两年,他最不喜欢她跟他闹,时芊的性子已经被他磨平了不少,她变成了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
那是他们关系有缓和迹象之前唯一的一次,他主动去哄她。
晏池叹了口气,小东西估计在心里记恨着他呢。
要不是因为他“死”了;她估计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他。
晏池想了想,随即用黑衣人的号给时芊拨出电话。
那边,小姑娘一手捏着吃了一半的马卡龙,正和坟墓上的照片聊得正起劲呢,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嗡嗡作响。
她掏出来看到是陌生电话,嘟一声挂断,但那人是没完没了。
时芊鼓着嘴,气恼恼地把电话接通,还按了外放,“喂!”
火气挺大啊。
晏池顿了顿,才道:“有空吗?”
时芊听见这道经过变音器处理的声音,微微一愣,偷偷地瞥了眼晏池的照片,冷漠道:“哦,你有事?”
那边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想约你出来玩。”
时芊眼睛转了转,“我在陪我男朋友,没空。”
“男朋友……”男人又笑了一声,低磁的声音话筒的微弱电流响起,“你不是想看我的样子吗?”
时芊眼睛又一转,看着晏池的照片问:“我可以去和其他男人约会吗?”
她自问自答:“可以。”
她紧接对着手机道:“好啊,在哪里等?”
晏池道:“你出墓园就能看见我。”
时芊一惊,“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墓园?”
“挂了,等会见。”
电话嘟一声挂断。
时芊无力地垂下手,深吸了口气。
微风吹过,弗洛伊德的色彩映在她泛红的眼睛。
“晏池,我可能快要撑不住了。”
她好想他。
可能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了,她会难过一辈子。
她吃完半颗马卡龙,起身鞠了三个躬,看着照片上的人,含着泪道:“我会过得很好,你阻止不了我爱上任何人,祝福我吧,晏池。”
她又鞠了三个躬,走的时候带走了九朵弗洛伊德玫瑰。
小六上前:“小姐。”
时芊说:“我有约了。”
“好的,小姐。”
时芊走了两步,疑惑回头:“你怎么不问我去哪?”
小六微笑:“小姐去哪,要安排车吗?”
时芊打量着她:“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问?”
平常她可不这样。
小六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以为小姐只是想在附近走走,是我误会小姐了,我现在马上安排……”
“不用!”时芊嗔了她一眼,“你们今天都放假,我要去玩,谁也不准跟着我。”
小六也只是笑:“好的,小姐。”
时芊大步走出墓园,拨出那个电话,“人呢?”
话刚落,不远处的那辆车就响了一下喇叭。
时芊瞥过去,是粉嘟嘟的敞篷小车,怪可爱的。
她心情莫名一好,奔了过去。
副驾座的门被打开,黑衣人亲口道:“公主请上车。”
时芊觉得好玩,但撇着嘴,施施然地坐了进去,“这小破车看着也还行。”
黑衣人无奈地笑了一声,“你想开吗?”
“可以吗?”时芊礼貌道,她眼里发着期待的光,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要是说不,好像她眼里的光就会一下子熄灭了那样。
他舍不得:“当然可以。”
时芊兴高采烈地开门下车,因为走得急,撞到了男人的胸膛。
她摸着额头眨了一下眼睛,感觉真的很熟悉。
可能是因为……她的晏池哥哥也这个高度。
“公主还好吗?”
时芊听见头顶这道戏谑的声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得很!”
她忙不迭上了驾驶座,生怕他会后悔。
“坐稳啦。”时芊手握方向盘,放脚刹,踩油门。
车子启动。
时芊在看着路,黑衣人在看着她。
她估计一时间忘了他说要给她看他样子的事,只问:“我们去哪玩?”
“迪士尼。”
这正合时芊的意,她偷偷地乐了一下,不过随即叹了一口气。
心情大起大落。
游乐场里有太多太多她和晏池的回忆了。
黑衣人不明所以:“想换地方?”
时芊瘪着嘴,摇了摇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路。
晏池也想了一路,才温声开口:“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时芊怨声道:“我好想死。”
晏池凝眸:“年纪轻轻就要死要活,可不好。”
时芊哼了一声:“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能懂?”
时芊闷闷不乐:“我想下去陪他。”
晏池:“……”
“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重要。”时芊说,“可太重要啦,就像是一个信仰,人要是没了信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低头闷笑了一声。
刚好红灯,时芊瞥一眼过去,拿起放在中间的弗洛伊德玫瑰递给了他,“给你的。”
他正抬手接,谁知,她又快速收回去,“算了,你都有太太了,我还是给别人吧。”
晏池只会觉得她真可爱,他悠声道:“既然知道我有太太,那你还答应和我出来,是为什么?”
时芊阴阳怪气道:“你真有太太吗,我不信。”
对了,小六到现在都还没给她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黑衣人漫不经心,不答反问:“小姐也有男朋友了?”
时芊道:“没有。”
“有未婚夫?”他不死心道。
时芊说:“也没有……他就是个混蛋,专门骗小女孩的渣男!”
“何出此言?”
时芊还特意看了眼手上戴的钻戒,“他是跟我求过婚,但这件事,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明面上还有一位太太呢,在没有断了关系的情况下,脚踏两条船……”
她转口道:“我只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而已。”
表面上,他们只是好朋友。
温淑雅才是他的太太。
晏池听着她的控诉,要不是这个人就是他,他都得跟着她一起骂人渣。
但是,他想说什么,就瞥见妹妹梨花带雨地哭了。
时芊眨了眨眼,努力恢复情绪,“我没事,我原谅他了。”
毕竟人都死了,而且是为了找她才死的,她还能怎么办嘛。
她简直是要恨死晏池了。
黑衣人默默地沉口气,“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时芊吸了吸鼻子,反驳道:“就算有苦衷,那又怎么样!我的感受永远都排在他那些事的后面,我甚至连他一个事都比不上!”
她情绪又开始激动了,一个刹车停在路边,把头埋在方向盘上,深深地呼吸着。
晏池伸手顺着她的背,“你就是这么想的?”
时芊咬着唇,眼泪哗啦啦地掉。
老王八蛋都是那样做的,她当然就是那样想的。
他都不知道,他和温淑雅摆宴席的那一天,她有多心痛,即便那样,还要强颜欢笑来应付宾。
幸好的是,那天新郎新娘都没有出现。
就算如此,可是第二天,晏池在刚夺走她的第一次,就带着温淑雅回老宅敬茶,接受一家人的祝福。
时芊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可这些他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