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铮收回手去,冷冷抬眸。

    “叔父怎会这个时候来此?”

    “本王……”

    陆修年的眼神在房间里微微扫过后,又吐出两个字,“畏寒。”

    “听闻时大姑娘这儿碳炉烧的最旺,本王来蹭点儿暖。”

    话音一落,一侧的摇光差点儿没忍住。

    蹭暖?

    也就王爷想得出来!

    明明是一听到怀王来了时大姑娘这儿,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就急赶着过来了,还蹭暖……

    对了,外袍!

    摇光紧忙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披在陆修年身上,在耳边低声。

    “王爷,这才像来蹭暖!”

    ……

    陆云铮一拂袖子离去,时晚宁总算松了口气。

    摇光将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陆修年与时晚宁。

    明明灭灭的烛光下,陆修年的脸色些微发红,额上渗出薄薄一层细汗,这看上去,可不太像是畏寒啊!

    时晚宁心中一动,微笑着抄起手来,“王爷若是需要,我叫摇光将这炭盆给您搬过去?”

    “不必了。”

    摇光这厮,他什么时候叫他关门了?

    陆修年紧蹙着眉头正要离开,时晚宁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景王爷今晚过来,果真是为了蹭暖么?”

    陆修年抬起的步子猛地一顿,回眸。

    “时大姑娘想说什么?”

    时晚宁上前,指尖轻触其肩颈,陆修年浑身骤然一震。

    下一秒,她将外袍亲自替他褪去,神色认真。

    “王爷为何要护我?”

    烛火摇曳,青蛇玉坠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的莹莹微光倒映在陆修年眼里。

    男人羽睫轻颤,淡凉的声音道。

    “承允道你蕙心兰质,女中豪杰,今日本王亲眼所见,时大姑娘果不愧是时老将军嫡女,才智过人,巾帼不让须眉,确当得起承允口中的女中豪杰。”

    承允?

    顾亭之表字承允,这家伙这么说,摆明是要告诉她他之所以护她全都是因为顾亭之了。

    时晚宁笑了,若不是经历了前世,她怕是就信了。

    前世她坠马那次,顾亭之早已成为南齐驸马随明澜公主去了南齐,她坠马是半年之后的事,总不至于顾亭之临行前还托孤似得将她交给了陆修年吧!

    就算要托,也是托给自家兄长。

    再加上……

    时晚宁随手抚触着腰间小青蛇,思量着梦中那些个情形。

    若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这位景王爷对自己的心思,就实在是太不简单了。

    指尖绕起小青蛇坠子打了个圈儿,时晚宁突然道。

    “景王爷可相信前世?”

    陆修年还以为听错了,有些错愕抬眸。

    时晚宁接着道,“若我说,前世我便与王爷相识,而且还欠下王爷许多恩情,王爷可相信?”

    碳炉里的火光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时晚宁澄澈的眸子看过来,陆修年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灼烧了起来。

    他从未信过前世,只是这一刻,这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他竟也十分想知道,她所说的前世。

    陆修年向前一步,刚要开口,摇光突然闯了进来。

    “王……王爷。”

    摇光略显心虚,里面的情形他都听着,只是事情来的太突然,他也没办法。

    陆修年脸色果然发冷,摇光硬着头皮凑在他耳边。

    “那位来了。”

    陆修年神情骤然一凝,回眸对时晚宁道。

    “若是时大姑娘所说,本王便信。”

    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更深露重,夜半天寒,呼啸的北风刮着定北军的旌旗猎猎作响。

    陆修年的寝殿里,一袭白衣男子静坐等候良久。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冷风拂动男子长发,他微微侧脸,英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挑,眉峰下的一点痣更衬得这张脸俊逸非常。

    此人正是永城王萧信的亲兄,如今的北凉帝,萧郢(ying)。

    陆修年还未落座,萧郢便一如当年那般,亲自为他沏上一盏茶。

    “三年了,朕离开顺京三年,今日终于又见到了你。”

    陆修年坐下,一口将茶饮尽。

    “你不该来。”

    萧郢闻言,握着茶盏的指尖陡然用力,“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朕?”

    陆修年搁下茶盏,淡然语气开口。

    “如今你已是北凉帝,而非当年的北凉质子,不是本王不想见你,是你我本不该相见。”

    “呵!好一个本不该相见。”

    萧郢冷笑一声,“枉朕三年来日日牵挂着你!朕在顺朝皇宫为质十年,你是朕唯一亲近也唯一视为挚友的人,陆景!你简直让朕太失望了!”

    听闻萧郢这般唤自己,陆修年陡然抬眸。

    萧郢顿时讽笑,“你虽未有一次给朕回信,可朕却是知道你在这里的一切!陆景,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位好皇兄给你的千万般恩宠只是因为你是他弟弟吧?”

    “你不该那么蠢。”

    萧郢又补充一句,话落,桌案上茶水一颤,陆修年神色瞬间冷冽。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萧郢唇角轻勾,“你可是朕唯一看重的人,朕当然愿意告诉你,只不过……”

    “你想要什么。”陆修年缓和下气息,道。

    “你知道朕想要什么。”萧郢再次为他沏满一盏茶,“你与朕,本该是一路人,朕如今做了这北凉的皇帝,自然,也要助你登上帝位。”

    陆修年眼神若利箭般直射过来,萧郢冷声一哼。

    “怎么?你我幼年时所受的屈辱,这么快就都忘了?朕只是想要那些欺辱过我们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这难道不好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陆修年沉声。

    “我想要他们死!”

    咔嚓一声,萧郢手中的茶盏转瞬被捏成碎片。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他非但不觉得疼,反而发出畅快似的轻笑。

    下一瞬,他指尖轻拂唇边,一模赤红绽放在唇角,此情此景,越发显得萧郢如妖邪一般,叫人看一眼就忍不住遍体发寒。

    陆修年敛眉,极低一声叹息。

    “那些欺辱过你的人,本王可以交给你。”

    “那你的皇兄,明德帝呢?你是否该把他一并交给朕?”萧郢眸中闪现嗜血的光。

    陆修年神色骤冷,豁然拔剑,瞬息之间,剑锋直指萧郢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