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有机会将他的桂兰姐姐救出去。
他犹豫了,一是舍不得在刘家的地位,二是舍不得他的桂兰姐姐,怕她离开了刘家再也找不着她。他了解他的桂兰姐姐,知晓她的性子,她痛恨刘家,一旦离开,绝不回头。
他想着,等他再强大一些,就可以把桂兰姐姐名正言顺地留在身边。
再次见面,是在刘昌父亲的生辰宴上。
他的桂兰姐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有了身孕,即将分娩,为她看诊的大夫说她腹中怀着的是个男婴。
老东西厌倦了嫡母,想要桂兰姐姐取而代之,甚至面对着刘昌说出了想要她腹中的孩子取代他成为刘家嫡子这样的话。
刘昌并不反对,甚至觉得老东西的想法不错。
只是老东西碍眼,需得除掉。
老东西死了,桂兰姐姐依旧是刘家的女主人,她的孩子依旧是刘家的嫡子。
刘昌没想到,他的桂兰姐姐会用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她服了药,让腹中的孩子提前出生。
在老东西最高兴的时候,亲手掐死了他。
老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她捡起孩子的脐带,用它勒住了老东西的脖子。
脐带并不能将老东西勒死,却能将他吓得六神无主。
腰带是刘昌捡起来的,桂兰姐姐说过,要用腰带将他勒死。他一向听话,尤其是桂兰姐姐的话。老东西没有半分挣扎。
桂兰姐姐很是平静,她将孩子放到老东西身上。
出殡那天,桂兰姐姐一身素衣站在人群后面,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身为孝子,刘昌并未送行,而是守在桂兰姐姐身旁。
此后半月,他们生活在一起,就像在破宅子里一样。
半个月后,一个很平静的早上,桂兰姐姐离开了。
一个字都没留下。
过了几天,负责寻找桂兰姐姐的人在河岸上发现了一双绣鞋。绣鞋是老东西出殡那天,他去成衣铺里买的。款式,颜色,花样都是她喜欢的。
曾经,在破院子里,他跟桂兰姐姐并肩坐在台阶上看星星。桂兰姐姐靠在他身上,挽着他的胳膊说她最想要的就是那样一双鞋子。
她是孤儿,乞讨为生,最大的梦想是依靠着自己的努力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回忆戛然而止,刘昌看着画中女子的脚:“她是那样的骄傲,不是自己挣来的东西,死都不要。”
程宇叹了口气,摁住刘昌的肩。
“刘兄想开些,那么骄傲的女子,未必死了。”
“我宁愿她死了。”刘昌闷声道:“若她活着,留下那双鞋便是嫌弃我,她不愿我,更不愿与我在一起。”
“也许,是她觉得不配与刘兄在一起。”程宇看向那幅画:“她毕竟做过你的继母。”
刘昌笑了,笑的既疯执又心酸。
“听说程三公子带了一对儿母女回府,听说那对儿母女生得如花似玉。”
“刘兄误会了!我府里的确有对儿母女,但不是刘兄想的那样。”程宇拔掉酒塞:“她们是申家的人,亦是我程府的贵。”
“申家的?那不是正好,日后进了门也能跟弟妹好好相处。”
“刘兄莫要乱说,我那夫人也是个爱拈酸吃醋的。”程宇闷了口酒:“那位申夫人亦是有丈夫的,且与自己的夫君感情甚笃。邀她们到程家住,一是有生意要做,二是母亲极其喜欢那个孩子,我也有意认她做义女。”
刘昌笑了笑:“原来如此,是我想岔了。”
两人碰杯,各饮一口。
执剑混在帮工中,盯着船舱。
半壶酒下肚,题归正转,程宇问起在渡口上发生的事情:“
你让人传信给我,说渡口上发生了命案。有命案不足为奇,奇的是牵扯到了京城。刘兄因何断定,此事与京城有关,与那件事有关。”
刘昌倒了一杯酒推给程宇:“程三公子勿急,听我慢慢说。”
酒是从刘昌的酒壶里倒出来的,程宇瞄了一眼没喝。
刘昌喜欢他的桂兰姐姐,连带着喜欢那种容貌娇俏,性子刚烈的姑娘,可这样的姑娘多半是不屑于委身于人的。凡是被他看上的,不是被抢回来就是被骗回来。
他憎恨他的父亲,怪他用腌臜手段将他的桂兰姐姐骗回刘府。现下的他,却变得跟他的父亲一样,用同样的腌臜手段将那些女子绑在身边。可她们没有一个是他的桂兰姐姐,她们是替身,是他想要却又无比厌恶的替身。
他用那些姑娘在意的东西逼迫她们就范,例如她们的家人。碰上不知趣的,他会毫不留情地送她们去见阎王,就像方才被拖走的那个姑娘。
刘昌是铜钱案发生后不久被调到渡口的。对别人来说,这是个闲差,对刘昌来说是折磨。这里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赌坊,没有酒肆,也没有慰藉孤单,寻欢作乐的花楼。
来到渡口的第三日,他瞧上了那位姑娘,除了性子烈,眉宇间也有几分像他的桂兰姐姐。他是真的动了心,想要将她带回刘家,可她是京中暗探,趁他午睡,用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向他询问那些船只的下落。
他很失望。
不是因为她暗探的身份,而是她顶着那张与桂兰姐姐有几分相似的脸跟他说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话。
这样的替身,死不足惜。
他在枕头下藏了药。
随着一把药粉扬出去,姑娘被他的手下人制服。
姑娘凶悍,挣脱之后跳入河中。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没曾想她又杀了回来。
她想要他的命。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喊的那些话被人听见了。在场百姓众多,事情瞒不住,他需要跟程宇商量出一个对策。
“刘兄可真忙。”程宇扶额:“拖走一个,杀死一个。拖走的那个我看见了,杀死的那个在哪儿,身上可有信物?
刘昌指了指停靠在角落里的那只船。
小型商船,船舱封闭,外面被涂成了黑色。孤零零的,瞧着有几分诡异。
船板上用朱漆画着镇魂的图案,船舱落锁,锁上贴着两道黄符,符纹是红色的,与船板上的镇魂符相似。
命随从把符撕掉,打开船舱,一股腐臭之气迎面扑来。程宇捂住鼻子,看向船舱里,昔日娇俏的姑娘被五花大绑着扔在那里。姑娘死不瞑目,蛆虫从眼眶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