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清园小巷此刻已成了人间炼狱。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一条条赤红的毒蛇,顺着斑驳的墙壁蜿蜒而上。
房檐上的瓦片被烤得“噼啪”炸裂,火星四溅,像是下了一场火雨。
浓烟翻滚着冲向夜空,原本皎洁的月光好像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逃命的人群挤在巷口,哭喊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却被倒塌的墙壁和房梁拦住了去路。
正对着巷子口的路边,正缓缓停下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慢慢打开,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女人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发梢微微翘起,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弧度。
可她的眼神却和精致的打扮格格不入,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怨毒,死死盯着巷子里冲天的火光。
她的手无意识地摸着脖子上的掐痕,指尖触到那片青紫时,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顾清衍,既然你对我那么绝情,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不知道你回来以后,看到夏梦死了会是什么表情?”
被活活烧死的尸体,一定很丑陋吧?
面对她那么丑的样子,你还能表演你的深情吗?
想到他刚刚掐着自己脖子时的绝情,她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原本还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夏梦死了,她也不会介意他跟夏梦结过婚。
她知道顾清衍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会跟夏梦结婚也只是因为夏梦怀孕了,不就是生孩子吗?她也会,她也可以给顾清衍生。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顾清衍只能像接受夏梦那样,不得不接受自己。
趁着今天陈万山去医院的机会,她跟秦阿姨说了这件事,秦琼玉没犹豫就同意了。
可她没想到,秦琼玉明明帮忙在水里下药了,两人已经同处一室了,他竟然还能硬生生扛住了,甚至还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为什么?”她猛地攥紧皮质座椅,指甲在座垫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我哪里比不上那个村妇?你宁愿掐死我,也不肯碰我一下?”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她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在被火光染红的夜色里,骑着自行车的男人飞速的靠近巷子口。
但围观和救火的人太多,自行车还没到跟前就进不去了。
他扔下自行车,疯了似的往巷子里冲。
有人拦住他,“别进去!里面火太大了!”
顾清衍甩开对方的手,一言不发地冲进火光里。
一阵浓烟窜起,他的眼睛被浓烟熏得生疼,喉咙像是被火烧一样。
面前很快就被一根燃烧的柱子挡住了,里面的人很多也都被那么拦住的。
他顾不上这些,一只手直接抓住火红的柱子,然后用手臂的力量支撑着身体,用力一跃翻了过去。
手掌离开柱子时手上的皮肉像是都被撕扯掉一层。
他微微皱眉,手掌不自觉的颤抖,但手上的疼痛感却比不上心里的慌乱。
在看见大火的那一刻,他的心脏猛地揪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对面还在推推嚷嚷的人群没想到会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一瞬间有点愣神。
“哎,你怎么进来的?”有人激动是问。
顾清衍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目光迅速在人群中逡巡,却始终没看到夏梦人影。
他顿时如坠冰窟,推开拥挤的人群,逆着人流往里跑。
巷子里一片混乱,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顾清衍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脑中全是夏梦求救的样子,这一段平时走惯的路好像变得无比漫长,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他明明用尽了力气,脚却像是灌了铅似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好像就一瞬间,又好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
终于,他看见了自己家熟悉的大门,院子里的火光像是熔岩灼烧在他的眼睛上。
顾清衍的脚步甚至踉跄了一下,猛地推开院门,他自己冲进了房间。
幸好他们住的房间还没被烧起来,可周围浓烟一片,屋里空无一人。
“夏梦?”他的声音颤抖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又跑到隔壁的房间,里面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夏梦?”
“轰隆——”耳边一声巨响。
燃烧的厨房屋顶突然倒塌下来,顿时浓烟漫天,视野中一片混沌。
顾清衍缓缓转过头,目光有些凝固的落在厨房倒塌的方向。
他的脚步一顿,突然就大步往那边走过去。
火焰灼烧着皮肤,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
“顾清衍?”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是,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顾清衍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猛然回头。
就见夏梦站在洗澡间的门口,她的脸上围着一块湿毛巾,身上沾着黑灰,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顾清衍双眼一片赤红,大步靠近夏梦所在的位置。
上下打量她真的没事,这才伸手一把将她抱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心脏像是重新跳动起来,血液重新流回四肢百骸。
夏梦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她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清衍那么慌乱的样子,刚刚他回头的那一刻整个人好像都是恍惚的。
“我没事,你别担心。”她轻声安慰。
但这个时候了不适合抒情,夏梦的肚子被他顶着,赶紧把人推开。
顾清衍顺势放开她,又低头仔细打量她,“受伤了吗?”
夏梦摇摇头,“我没事,刚刚厨房烧起来的时候我们就躲进洗澡间了。”
水龙头一直也没关,这边地上都是水,也算在厨房外做了个隔火带,一时半会火还过不来。
“你也快把口鼻捂起来,别吸入太多烟雾了。”夏梦见他什么都没准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