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缓缓靠在沙发上。
星星偷偷侧眼看她，见她眼眶微红神情落寞，从他斗篷的内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巧克力递给她。
“吃点甜的吧。”
顾迎清不禁笑起来，接过说：“谢谢。”
她拆开咬了一口，默默地吃着，想到什么，她轻轻撞了下星星，问：“星星，你现在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
星星抱着手臂，有些尴尬地看向一边，故意板着脸小大人一样说：“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薛阿姨说：日久见人心……你人不算坏，而且你又没有真的害死我爸爸……”
薛阿姨是常常带他的保姆之一。
顾迎清鼻腔有些发酸，不知道为什么，连口中甜腻的巧克力也变了味道。
一瞬间想起自己偷偷看他的那些日子。
其实，她也算是亲眼看着星星长大的，对着他不懂阶段的照片发过呆，幻想过那可爱的婴孩儿叫她妈妈。
这些种种，怎么不算她和星星的缘分呢？
顾迎清摸了摸他的头，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星星歪着头看她。
“嗯……为很多事。”顾迎清思索着，“为之前错认了你，让你因为大人之间的恩怨受伤害。也为这场误会，导致你跟兖兖吵架，闹得不愉快。”
顾迎清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跟星星谈过这件事，因为她没办法解释真相的背后是丑恶的人心。
他本是天真的年纪，不该这么早就面对这般赤裸的人性。
哪怕是修饰过的谎言，也会影响他今后看待世界的眼光。
她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
尤其是之前许安融以敌对态度与她相处，也影响着星星对她的看法，所以她干脆懒得去解释，说得越多，相处得越多，越是麻烦。
但是小孩子并非设定好程序的NPC，给他灌输什么指令，他便会按照指令做事。
她一边给予着少许关心的行为，又逃避着责任，大人之间的关系又随着时间与局势的变化而变化。
星星一定很郁闷，为什么你好像对我好，又好像对我不好？
为什么我想跟你亲近，渴望从你身上获得母爱的时候，你又不是我妈妈了？
以及一个突然出现的亲生母亲，更加让他陷入迷惑的漩涡。
他没有办法体会这个世界的复杂。
也就是这些事情，让眼前这个小朋友，一点点从恃宠而骄的样子变得这般沉着懂事？
顾迎清确实觉得星星变得懂事了很多。
小脑袋好像琢磨着很多事，才能一边掩饰着难过，一边说出“伤心就必须要哭么”这种话。
“哎呀！”星星忽然加大音量打断他，怪不自然地拿起沙发抱枕，百无聊赖地捶了捶，嘟哝道，“你们大人的事太复杂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也不知道折腾什么呢，你们不累我都累了。”
顾迎清恍惚一笑：“是啊，也不知道瞎折腾什么呢。”
“哎，难道我长大了也会这样么？”
“怎样？”
“瞎折腾。”
顾迎清失笑：“对，每个人都在瞎折腾。”
星星转脸看着她，两个人对上视线，忽然笑倒在一起。
过了会儿，星星说：“其实我早就想通了，没妈妈我也长大了，有妈妈当然更好，没有也不会怎么样。”
星星眨着眼看着顾迎清，让她看出他的口不对心，以及一些些希冀。
顾迎清伸手搂着他，星星的小身板儿微微一僵。
见他没有排斥，顾迎清才说：“我还是那句话，欢迎你随时来我们家找兖兖玩，我会对你很好的。”
“那我只想找你玩的时候能来吗？”
“当然啊，就算我不做你的妈妈，也可以做你很好的朋友。”顾迎清说，“而且你爷爷奶奶奶只有你了，所有的爱都会给你，你会是个很幸福的小孩，不比谁差。”
星星用力点头，“当然！”
“谢谢你的巧克力。”
“我还有，你要吃吗？”星星将斗篷一撩开，里面藏着一大兜巧克力。
“你奶奶允许你吃这么多巧克力啊？”
“我偷偷藏的，你不要告诉她，好朋友要保守秘密。”
“好的……难怪你减肥减不下来呢。”
……
二楼楼梯与走廊连接处的阴影里，许安融仰脸看了看天花板，摁了摁潮湿的眼睑，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