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张嘴不是这么会说吗?给我割了他的舌头,挖了他的眼睛,吊在城墙上!”吴缺大喊。

    很快一队卫兵上来,就要拖走张文渊。

    张文渊安然接受自己的结局,他只闭上了眼,淡淡笑了起来。

    “小荷,小师弟……”他轻轻念着,“我可尽力了啊……”

    张文渊慨然就义,他丝毫不慌地被绑了下去。

    吴缺还在那里气急败坏地叫嚣着,说他佯装淡定的样子,令人作呕。

    他要让沧州军看看,和他作对的人到底是什么下场。

    张文渊暗自发笑,可他真的不慌啊……

    他早就算到了这一步,甚至给他行刑的下层酷吏,他都提前打点好了……

    自己的夏邑城被他漏成了筛子。

    名将吴缺,不过如此。

    …………………………

    谢淮趁着云州军疲敝断粮,再一次发起猛攻的时候,在城门口看到吊着一个人。

    城楼之上,一个部将叫嚣着,说是让所有人好好看看——离间云州的下场。

    就是这般挖眼割舌,生不如死!

    小荷从远处看去,登时只觉天地失色、万物齐暗——

    就算那人离得那么远,就算那人满脸是血,她也清楚无比地认了出来,那是张文渊!

    “张文渊!”小荷目眦欲裂,她骑着小马,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云锦赶紧拦住她,“小荷姐姐,不要冲动。”

    “我要杀了那吴缺,我要杀了那吴缺!!!”小荷大声喊着,已经听不了任何声音。

    眼见已经劝不动了,背后忽地一个手刀,正中小荷脖颈。

    小荷死死盯着城楼上的身影,失去了知觉。

    云锦顺势接住了小荷,对发出手刀的余绍点了点头,示意他干得漂亮。

    很快小夫妻俩就这样把小荷交给了江鹤词。

    余绍敏锐地发觉,江鹤词的状态也不对。

    江鹤词眼神发白,浑身颤抖,战栗着接过小荷,差点手不稳。

    “江长史,你怎么了?”余绍问道。

    江鹤词看了一眼城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他不镇定下来,那后方必乱。

    “无事,张师兄这般聪慧,必定会化险为夷……化险为夷……”江鹤词越说越失神。

    “放心,你们一定会赢。”余绍安慰道。

    余绍说完,看向了那疯狂跟着谢淮往前冲的军队,里面许多人都红着眼眶,燕别山更是差点发了疯,只有谢淮还能保持镇定。

    “张文渊……他教了将士们很多……”江鹤词这样温文儒雅、丝毫不慌的人,此时连说一句话都会打舌。

    “是啊,因为他跟你们的感情这么重,所以你们一定能赢。”余绍喃喃

    哀兵必胜。

    余绍还挺羡慕的,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余绍发现,这是个很奇怪的队伍,他们之间有着他读不懂,又有所向往的感情。

    那究竟是什么呢,他好想知道。

    ………………

    此时此刻的战锋队中,小符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城门楼上掉晃的人。

    她戴上护心镜,闭目咬着唇,嘴唇汩汩流血。

    “豹子哥,今天我不要命了!”小符一字一句道。

    “妹子,我奉陪到底!”李豹在旁边,咧嘴一笑。

    其他几个当家亦叫嚣着:“奉陪到底啊!”

    “就当是陪妹子了!”

    “我们也不要命了!”

    小符眼眶一热:“谢谢豹子哥,谢谢大家!”

    她在头顶系上了一根红绳,就开始骑马猛冲。

    她要救张文渊,她一定要救张文渊!!!

    她要把伤害张文渊的人,全部都杀了!

    纵使城门上,布满了小型的投石车,还有拉弓的箭镞;纵使一盆盆热油已经备齐,只等他们上城,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但小符明白,自己依然会去。

    她要把张文渊带回来,把他好好地带回来。

    在小符眼里,如果姐姐是她最重要的亲人,那么张文渊一定是第二重要的。

    如果不是张文渊救她、教她、陪她渡过难关,这世上早就没小符这个人了。

    她想象不出来,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了张文渊,她们姐妹该怎么办?!

    她不想姐姐掉眼泪,永远不想,豁出命也不想。

    就当将士们等着谢淮发号施令,准备冲城之际,谢淮举起手掌,以手阻止所有人前行。

    “怎么了,将军?”燕别山问道,眼睛还死死盯着城楼上的张文渊。

    “别只盯着文渊,往上看。”谢淮示意着,以手指指了指上面。

    众人一看,讶然发现,那城门楼上居然发生了混战。

    有一支队伍,自城内而来,正在和城门楼的云州军,激烈交战着。

    他们跟着装统一整齐的云州军不同,穿着破烂不堪,甚至有的连鞋都没有。

    饶是如此,他们在以血肉之躯,和满副装备的云州军勇敢缠斗着。

    “趁着内讧,上!”谢淮比了个手势,“只杀着云州军服者。”

    “是!”沧州军众人大喝。

    声音如波浪一般,荡漾着散开。

    重重层层的军队之中,谢淮撑开臂膀,拉开巨阙弓,一箭射下捆住张文渊的绳索。

    就在张文渊掉下之际,他调转马头,一把顺利接住。

    往回送的时候,他毫不气抹了一把张文渊脸上的血:“啧,大代价,居然用了你的真血!”

    那语气,又是嘲弄又是调侃,还藏着一丝丝果然如此的庆幸。

    “需要鱼包把你抖下去吗?”谢淮嘲讽道。

    张文渊这才虚弱地睁开眼睛,“别……别抖……小师弟饶命啊……”

    “后背是真的揍开裂了,才好歹涂了些血上去。”

    张文渊眯了眯眼:“这日头,真晒啊……”

    “挖眼?割舌?”谢淮嘲弄一笑,“张文渊可真有本事呢,不仅在吴缺眼皮子底下作假逃了责罚,还趁机策反了城内百姓。”

    也正是此时,小符等人登城,发现和云州军缠斗之人,竟是骨瘦如柴的百姓们。

    他们当真不敌云州军,死伤尤其惨重。

    小符的眼睛被他们的血染红了,亦开始疯狂作战、浴血战斗……

    “吴缺对将领官员福泽颇丰,却独独看不起百姓。”张文渊咳嗽起来,“可他焉知,水滴之力弱小,可水亦能汇聚成大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吴缺对待百姓,其实与前两个郡守没有大的不同,甚至他更加傲慢,更加不可一世。

    张文渊就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去与百姓勾连,吴缺也从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