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桉心里一动:“以前宁宁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星空吗?”

    这个以前是指什么,两个人心照不宣。

    “我身体不好,哪有机会看星星。”

    “身体不好?”

    周庭桉心里一咯噔。

    “有多不好?”

    孟祁宁突然有了很深的倾诉欲望,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冬夜里,她突然想说了。

    “非常不好,”

    想到缠绵病榻的那一世,孟祁宁委屈极了,说话都带着些哽咽。

    “从我记事开始,大部分时间就待在医院里,就算从医院回来,也基本上不能出房门,缠绵病榻这四个字就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周庭桉身体微微发抖,眼底血丝弥漫。

    “后来呢?”

    他声音沙哑,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这三个字。

    “后来啊,”

    孟祁宁侧头,靠在周庭桉的肩膀上。

    “后来我强撑着病体参加高考,撑到最后一场考完,但没能走出考场,就被紧急送到医院,然后,我就回来了。”

    周庭桉不傻,知道孟祁宁回来意味着什么。

    他闭了闭眼,心里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剜个口子。

    “疼吗?”

    周庭桉抬手,轻柔的用毯子裹紧她,哪怕隔着圈椅的扶手,还是紧紧的把她抱在自己怀里。

    “很难受的,”

    孟祁宁吸了吸鼻子,把曾经的痛苦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

    “不过,庭桉哥哥,我很勇敢,也很厉害的,不管多痛苦,我都没有哭过,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周庭桉下巴抵在孟祁宁的头顶,一滴炽热的泪落在宁宁的发丝里,转眼间消失不见。

    “因为我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有人在等我回家,所以我不怕生病,也不怕死亡,如果不是舍不得江爸爸他们,我挺想早点来找你们的。”

    周庭桉手掌扣着宁宁的后脑勺,心里疼的快要窒息。

    “庭桉哥哥?”

    察觉到庭桉哥哥整个人都在抖,孟祁宁焦急的想要看看他。

    “我没事,”

    周庭桉手掌用力,不让她从自己怀里出来。

    “江爸爸是谁?”

    “孤儿院的院长爸爸,他对我可好了,就是他捡到的我,还费心给我治病,我走了以后,江爸爸和江洲哥哥肯定很伤心。”

    回来已经一年多,这是孟祁宁第一次和周庭桉提到另一世的人。

    “宁宁最讨人喜欢,肯定很多人都喜欢你。”

    孟祁宁在周庭桉脖颈间蹭了蹭。

    “庭桉哥哥,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孟祁宁哪怕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他细微的反应中读出周庭桉的心情。

    “宁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吃很多苦。”

    周庭桉看着天上的星子,想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要给宁宁开这么大的玩笑。

    如果没有这件事,她会是被他们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姑娘,她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受尽宠爱。

    “都过去了,从我回来,大家都很疼我,庭桉哥哥,真的都过去了。”

    周庭桉吸了吸鼻子,没有接她这句话。

    “庭桉哥哥,你在想什么?”

    孟祁宁半天没听到周庭桉说话,这人抱的太紧,她挣脱不开,想要抬头看他都不行。

    “想我要做个好人,以后多做善事。”

    “呵!”

    孟祁宁被他逗乐了:“庭桉哥哥要为我修功德祈福啊?”

    “嗯。”

    周庭桉见她身上的毯子往下滑,给她拉好。

    “希望老天爷看在我多做好事的份上,保佑宁宁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孟祁宁没把周庭桉的话放在心上,但只有周庭桉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虔诚。

    “宁宁。”

    “嗯?”

    “陶珠的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周庭桉此刻的坚决和郑重,可比刚才和庄爷爷说话时认真多了。

    “好。”

    孟祁宁只回这一个字,却让周庭桉缓缓笑起来。

    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着,好似刚才的沉重从来没有发生过。

    “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庭桉感觉孟祁宁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往下滑。

    “嗯。”

    孟祁宁小脸在他肩膀上蹭蹭,语焉不详的应一声。

    “回房间去睡吧?”

    “不要。”

    像是害怕他让她走,孟祁宁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

    “我得陪着你。”

    周庭桉见状,把毛毯给她裹得更严实一点。

    还好今夜没风,薰笼在两人面前,也算不得冷。

    孟祁宁睡得安心,周庭桉跪在旁边,时不时的给她拉拉毯子,还要注意往薰笼里添碳,唯恐冻着她。

    天色将明,一夜没睡好的庄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前院,院中,两个孩子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头抵头的睡着了。

    薰笼里的炭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的,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两个人面前,试探一下薰笼的温度,见尚算温热,这才放心些。

    周庭桉眼底青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宁宁倒是睡得安心。

    见庭桉哪怕睡着,也跪的身姿笔挺,庄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

    周庭桉睡得并不安心,一是跪的膝盖疼,二是宁宁靠在他肩膀上睡了一夜,他不敢有丝毫动作,也担心会冻着她,哪怕睡着,也会下意识惊醒。

    周庭桉皱眉睁开眼睛,正看见站在他们面前的庄爷爷。

    他侧头看眼睡得正熟的宁宁,无声的叫了句:“庄爷爷。”

    庄老爷子点了点头,把拐杖放在一边,沉默且安静的打起太极,好像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晨练。

    周庭桉听到庄爷爷的动静,给宁宁整理一下毯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