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感觉。
这件事非常不对劲！
“虽然。”
“还有一些地方。”
“其犯罪率也下降了。”
“可那幅度也不会如此之大！”
“这其中绝对是……有猫腻！”
刑部尚书做出了判断。
但他并没有急急忙忙的，就将这件事呈给陈怀信，而是先行派遣人员，前往那些地方暗中调查。
毕竟。
万一。
他的推断是错误的。
那些地方就是因为当地官府做得好。
所以才会让犯罪率大幅度的下降呢？！
“如果真是这样。”
“这派遣前去调查的人员。”
“也算是为我煜国发掘出一些人才了！”
“能够如此之快的降低犯罪率……必然能够得到陛下的表彰！”
刑部尚书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
他很清楚。
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在长安城中，那犯罪率偶尔都有升高，这也不是长安城的县令没有做好，而是有些事情就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
尤其是那些脑子一热，就直接动手杀人的。
除非是能够预知到这件事，不然根本不可能避免它的发生！
能够通过各种正常的方法，来不断的降低犯罪率，就已经称得上不错了！
而在十数天之后。
距离最近的、犯罪率大幅度下降的城池、已经有了调查结果。
看着那前往的探子，所探查到的真相。
刑部尚书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起来。
“看来。”
“前年那次官商勾结、干涉报纸、杀得还是不够狠。”
“让一些人觉得、陛下的岁数增长、也变得仁慈了。”
“现在居然敢做这些断我煜国根基之事！”
“简直是……找死！！！”
……
靖平十三年，三月。
刑部尚书将调查到的结果说了出来。
顿时。
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为了年底能够达到考成法的要求，为了保持住那往年的破案率。”
“那些地方官员居然有选择性的、登记百姓的报官？”
“这些特么的混账！是想要断了我煜国的根基？！”
“若是百姓冤情得不到解决，若是这地方发生的案件被视而不见，那积累下来的百姓的怨气，足以动摇我大煜的江山社稷！”
“而且百姓会不再信任朝廷，前承时期的官民冲突，也可能会再次出现！”
“陛下！直接让老夫带兵！前去铲除他们吧！”
“……”
众臣议论纷纷。
那些脾气暴躁的将军，更是直接请命，想要去将那些家伙给全部弄死！
毕竟。
这所会波及到的。
可不仅仅是当地！
而会是整个大煜！
“若是其他地方官府有样学样。”
“只登记那些能够处理的、容易解决的案件。”
“对于所发生的命案、对于难以找到凶手的悬案、采取遮遮掩掩的方式。”
“那这必将会成为我煜国的巨大隐患，而一旦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些臣子心中对此都非常的清楚。
尤其是。
那些遭遇了命案的百姓。
因为当地官府的不作为。
甚至是将他们给堵住嘴。
不允许他们将此事说出去、不允许他们跟别人议论此事。
若是碰上了脾气暴躁、亲人离世的人、说不定真的会发生狂徒夜磨刀之事！
“在重新编撰律法的时候。”
“陛下曾三番五次的强调。”
“百姓在遇到事情会报官，不是因为他们畏惧朝廷的权威与律法，而是因为他们选择给官府一个机会！”
“可若是官府所给出的判决，违背了那律法的公平性，亦或是对他们的遭遇视若不见的话。”
“百姓有刀！”
“他们也是能够杀人的！”
刑部尚书很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就立刻派遣探子去调查此事，并且在有了结果之后，立马将结论给告知出来！
他不希望自己等人，辛辛苦苦坚持的公平性，呕心沥血所维持的江山社稷，被那些许几个蛀虫给毁了！
而那坐在上方的陈怀信，在听完那详细的说明后，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去年上半年还很正常。”
“从下半年开始才有选择性的登记。”
“不仅是因为考成法所带来的压力。”
“也是为了应对去年七八月份，所开始推行的信访制度与讼师制度吧。”
陈怀信语气很是平静。
刑部尚书立刻点点头。
他自然能够猜测出来。
信访制度与讼师制度，给了百姓督查官府的机会，所以那些地方的官员，就想着钻漏洞，来应对这样的事情！
“哪怕是信访上去，可是当地没有登记这案件，上面会不会受理还两样！”
“就算真的派人下来调查，可最后所给出的结果，也会是临时工……啊不，小吏的登记失误！”
“他或许是登记了，但是忽然找不到了，那当初的登记记录，不知道遗失到哪里了，当然也可能是忘记登记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将这小吏开除就好了。”
“至于当地官员？那自然是挨训挨骂，考成法的绩效降低，可最后也还是自罚三杯而已！”
这便是那些官员的心中想法。
反正。
只要没登记。
就是没有这件事！
它就是不存在的！
即便是查了下来。
开除当时负责登记的小吏也就完事了。
他们的确也会受到影响，但比起登记之后，却迟迟无法破案，导致考成法不能达标。
那这点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
“但是。”
“对于我煜国的影响。”
“那可是极其严重的！”
“陛下。”
“臣恳求亲自带人去将他们抓拿归案！”
刑部尚书很是干脆的说道。
虽然这应该是吏部与内阁责任更大，但此事毕竟是由他刑部引起的，他也不打算将麻烦扔给同僚，而是自己来处理此事！
他刑部的探子也更清楚，如何挖掘出这其中的证据！
然而。
陈怀信却没有点头。
他翻看了去年上半年与下半年，各地破案率对比的文书。
除了那些的确是非常离谱，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地方外。
还有一些地方。
也被他发现了端倪。
算术在这种时候能够发挥极大的作用！
“将这些地方……”
“不。”
“对全国各地进行一次探查。”
“看看是否还有遗漏在外的！”
陈怀信依然保持着平和。
但是。
所有臣子都知道。
陛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恐怕。”
“煜国各地官员。”
“有不少要被清洗了！”
这些臣子对视一眼，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当初开国之际，陛下对于世家门阀的冷漠，他们可是依然记在心中！
可惜。
那些地方官员。
有不少是之后才提拔的。
在安分守己了几年之后。
其本性也慢慢的暴露了出来。
他们自然不会为这些人说话。
而刑部尚书听到这番话后，脸色更是多了几分惊愕，但还是立刻说道。
“臣，遵命！”
……
金銮殿里。
看着那鉴天镜的推演。
王千禾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
在此之前。
他们就已经先一步知道，煜国的某些地方官员，想要耍着小聪明蒙混过关。
当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必然会被陈怀信察觉，只是看能隐瞒多久了。
“没想到。”
“这么快。”
“就被煜国的刑部尚书发现了。”
“那些地方官员做手脚。”
“都不知道低调一点啊？”
王千禾在心中想道。
半年时间。
降低近半的犯罪率。
哪怕是真的没问题。
也必然会引来刑部尚书的注视，必然会引来刑部尚书的调查！
“还不如他们别的同僚。”
“明明也是做了手脚的。”
“可是。”
“人家做得很不错。”
“若不是陈怀信发现了问题。”
“恐怕真要被他们混过去了！”
王千禾摇了摇头。
不过。
他忽然感觉。
承国好像也不是，哪里都比不过煜国。
因为如果这件事，是在承国发生的，那也必然是很偶然，才会发现起猫腻。
毕竟承国官员在这方面，可是非常的有经验，哪怕是他亲自查看，都不一定能够找到哪里有问题！
“但是。”
“这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王千禾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朝中的同僚们，又将目光看向了鉴天镜。
刚刚陈怀信只是翻看文书，就能发现还有问题之事，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算术。”
“能够发挥大作用？”
“能够将隐藏得更深的蛀虫抓出来？”
王千禾皱着眉头思索着。
他以前从未听说算术还有这般作用！
“等推演结束后。”
“或许该去请教一下姬长兮殿下。”
“如此想要挖出我承国的巨蠹就更简单了！”
王千禾刚这么想。
他又觉得没必要。
因为。
承国的蛀虫。
本就到处都是！
根本……不需要挖出来！
……
同月。
刑部尚书派遣更多探子，前往煜国各地进行调查。
那朝中所有知情的大臣，虽然没有被下禁口令，但也没有声张此事。
“因为。”
“这件事。”
“就算是告知出去也没意义了。”
“只要是做过都会被刑部调查出来！”
这些臣子摇了摇头。
它不是那种只要事后补上就行了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的就是无法改变的！
刑部所培养的那批探子，据说还有陛下的建议，对于如何挖掘这种事情真相，简直容易得不能再容易了！
他们没有再去讨论这件事，只是希望会被清洗的官员，能够警醒其他人，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
“陛下……可不是什么老态龙钟啊！”
……
靖平十三年，四月。
陈怀信来到了大煜研究所。
自从那铁路开始铺设之后。
姬长兮就废寝忘食的、在研究所里制造着、关键的蒸汽火车头。
“不然。”
“若是铁轨都先铺设完了。”
“我的蒸汽火车头还没弄好。”
“那可就丢人了呢。”
姬长兮是这样说的。
但是。
当时在场的众人。
全都能够感受到她说这番话时的自信！
她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将这东西弄出来！
而现在。
也如同她所说的那样。
那蒸汽火车头的关键。
正在被她给一一攻克。
“接下来。”
“就是改进一下焊接技术。”
“然后就能改善锅炉的情况了吧。”
姬长兮的目光看向了陈怀信。
她找陈怀信过来，可不是给他看这个尚未完成的，甚至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蒸汽火车头。
按照姬长兮的推算。
如果由自己完全负责，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两三年内应该能够研究成功，而那横穿长安城的铁路，应该也就刚好铺设完毕。
但她不想将那时间卡得这么紧，所以便找寻了陈怀信来帮忙，在她看来，陈怀信对这些难点，绝对有着解决的方案！
“那为什么不问问我的丈夫呢！”
姬长兮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陈怀信则是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你好像很久没有回去看过女儿了吧，长落都跟我抱怨了好多次了，她们只有来到研究所里才能见到你，平时在家中连人影都找不到！”
他这倒不是让姬长兮回家带女儿，而是担心姬长兮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保持着对工作与科研的热情，并且积极的投身其中，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姬长兮现在的状态，是卷得他都有些担心了！
但是。
让他没想到的是。
面对他的这番话。
姬长兮居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说道：“我之前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知道不能一直不陪在女儿身边，不然她真有可能不会喊我母亲！”
“所以你还呆在研究所这么久？”
“那是因为我将女儿接了过来！”
姬长兮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不远处的房间。
那两岁的可爱小女娃，此时正在那房间里，似乎是在玩着一个瓶子。
不过在看到自己的父亲到来后，她便立刻放下瓶子，冲着陈怀信张开了双手，似乎是等待他的抱抱。
陈怀信毫不犹豫将她抱起，眼神怒视着姬长兮：“你将女儿带来研究所，还让她自己在这里呆着？你不知道研究所里多么危险吗？！”
“因为这样我才能更好的陪伴女儿，”姬长兮脸色平静，“至于危险，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由我所挑选的，不会有任何安全隐患！”
“包括这能够储存闪电的瓶子？也是你挑选的？”
“那瓶子里的闪电，已经早就消散了，它除了造型独特之外，与普通的瓶子没有任何的区别，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这点才对。”
姬长兮看着陈怀信。
陈怀信也意识到了。
自己刚刚那是关心则乱！
因为当他视线扫过那房间后，发现就如同姬长兮所说那样，这里面的东西，没有多少的危险性。
甚至还挺适合给小孩子玩耍。
只要她们别突然吃进肚子里。
“但是。”
“我的女儿。”
“可不会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进嘴巴里！”
姬长兮对于自己的女儿很有自信。
但她的女儿却根本不搭理她，而是指了指前方，让陈怀信抱着她，走到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将那能储存闪电的瓶子给捡了起来。
“你很喜欢它？”
陈怀信拿着瓶子，看向自己的女儿。
女儿点点头，那往日里都是平静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好奇！
她……对这东西非常的感兴趣！
“那我来跟你讲讲，这东西是如何做的，又有什么用吧。”
陈怀信用着温柔的腔调说道。
他虽然是被姬长兮叫来研究所帮忙的，但是现在见到自己的女儿在这里，他又怎么可能扔下女儿，去跟姬长兮琢磨着蒸汽火车头！
反正都是在研究所，陪伴一下自己的女儿，也是挺好的事情。
至于旁边的姬长兮，就让她自己再继续研究研究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而随着陈怀信的讲述，小女娃对这瓶子的兴趣愈发浓烈。
看着女儿将它抓在手中。
陈怀信冒出了一个想法。
“虽然有点迟。”
“但是。”
“这也能够算是……抓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