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静静地停靠在一栋吊脚楼前。
大概是时间太晚了,寨子里没有几处灯火,黑沉沉像是一头卧在山林间的野兽。
雪亮的车前灯在黑暗中亮得有些刺目。
司机按了两下喇叭叫醒车上的乘,“到地方了,下车吧。”
当玩家们陆陆续续下车之后,司机师傅倏然灭了车灯,把车熄火之后也跟在他们后面下了车。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成了一片发黑的模糊轮廓,很容易在发散的思维中被扭曲成各种可怕鬼怪的形状。
但对于他们这些夜视点满的资深玩家来说,跟大白天看东西没区别。
为了装装样子,梁再冰顺手抽出了塞在登山包侧袋里的强光手电,摁亮了四处晃一圈,最后停在了司机师傅的脚边。
从下而上的灯光照在司机身上,显得那张淳朴的脸有些发灰,莫名阴森。
梁再冰礼貌地问了句,“那我们等会儿就去住旅店了,师傅你晚上怎么说,大晚上的下山不方便吧?”
司机师傅冲他摆摆手,“我就是这的人,这就回家歇了,车明天再开下去,等你们出寨来再来接你们。”
“好,师傅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等两人套完,也就各回住处。
但司机大叔刚转身没走两步,忽然又回过头叫住他,“诶,提醒你们一句,你们这些外乡人在寨子里要小心着点,过了十二点最好就不要出门了,这个季节蛇虫鼠蚁的都多,有时候还有狼,遇到就危险了。”
这句警告在他们这伙人耳朵里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区别,明摆着告诉他们半夜的时候会有异变。
梁再冰眨眨眼睛,顺从地点点头,“叔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跑的,还有什么要提醒我们的吗?”
司机师傅僵硬的脸上有细微的动作,踌躇了几秒还是吐出了一句,“别的都没什么,我们寨子里的人都好说话,一个要说就是不要招惹寨子里的姑娘。”
“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但之后梁再冰再怎么追问,司机师傅也没解释一句话,跟他们挥挥手就一个人走了。
梁再冰稍稍留意了他去的方向,寨子西边五百米的一座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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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转回身打量面前这栋四层的吊脚楼栈。
面积比周围的民居大上许多,外层的木材和桐油涂漆也很新,应该是为了接待游新建造的。
底层用木架结构架空支撑,防止受潮,同时还能避免蛇虫鼠蚁侵扰。
杉木的大门上雕刻了蝙蝠的纹样,两边贴着一副鬼画符似的苗语对联。
青石瓦整整齐齐地摞成屋顶,翘起的檐角形状宛如银钩,上面对称悬挂着两只铜铃铛,风一吹就铃铃作响。
空洞的铃铛声仿佛在的死寂的山林间呼唤着什么,呼唤着某种……恐怖而妖异的生灵。
屋脊正中的位置则趴着一只形似馒头的扁胖檐兽。
梁再冰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才看出是个胖蛤蟆的木雕。
他们在外面观察了没多大一会儿,旅店老板听到外面的动静,披着件苗族特色土布花袄就推门出来,手里提着一盏黯淡的灯笼,将将够照亮自己的脸。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脸上的皱纹沟沟壑壑像是被犁过的梯田,肤色黧黑如烟熏,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挤在一起。
店主婆婆极缓慢地抬起一只手向他们招了招,“你们来啦,来啦。”
“进来吧,进……”
机械重复的话语和那张异常苍老的脸都不禁让人心底生寒。
但他们只能按她说的做,跟在婆婆身后走进了灰暗的吊脚楼内部。
梁再冰确定自己在大厅天花板上看到了壁灯,便伸手去按门边的点灯开关。
在他触到面板即将按下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动作拂过他的手背,带着一种湿黏的不适感。
但他的眼睛明明什么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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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再冰毛骨悚然地甩开手,灯“啪”地被摁亮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他身上,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和揣测。
老婆婆只是慢腾腾地“哎呀”了一声,“老人家记性差,忘记开灯了,没人被绊到吧。”
担任导游的陆雪满主动上前跟店主婆婆交涉,为了亲近说的是苗语。
好在有自动翻译,他们听起来并不费劲。
“嬢嬢,我们是来住店的,之前在你这里订了房间。”
老婆婆半睁着眼睛,回忆了几分钟之后才点点头,“我记到,四间房间是吧,我带你们上去。”
店主婆婆一手提着灯,另一只手攀着楼梯边的栏杆,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
楼梯上铺的的原木地板,每踩一脚就嘎吱嘎吱响。
现在承载着八个人的情况下,响声更是连绵不绝,仿佛不堪重负一般,随时会塌陷下去。
好在这楼梯比看起来结实,他们顺顺利利地踩在了二楼的地板上。
楼梯上来正对的位置是一间上锁的堂屋,左右各是两间房,楼梯同侧的走廊也是对称的四间。
老婆婆从身上的口袋摸出四把钥匙,递给他们之后就独自下楼去了。
“你们自己分吧,老太婆我继续眯着去了。”
钥匙到了陆雪满手里,上面用布条贴了四个看不懂的符号,分别跟楼梯对侧的四间房上的门牌对应。
陆雪满晃晃手里的钥匙串,却是看向了梁再冰、林奕森和霍火的方向,“你们三个自己想好怎么分。”
宋迎好和范纯熙这对情侣自然是住一间房,她和苏常夏同为女生住一间,剩下的只有他们三个光棍分两间。
梁再冰想也不想,飞快从陆雪满手心里拿走了一把,“我自己住!”
比起在林奕森和霍火这俩货里面选一个住,落单遇鬼那点风险都不算什么了。
再说他哪里落单了,不是还有十一和陈安跟着他们吗?
霍火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一开口又是那副欠抽的嚣张语气,“我要住一间。”
然后不由分说拿走了陆雪满手里的另一把钥匙,打开房门之后就旁若无人地反锁了。
林奕森叹了口气,很不会看脸色地搭上他的肩膀,“看来只能和你一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