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再冰又逐个去点开其他五个群成员的头像,一丛热烈盛放的玫瑰夹杂在黑白灰的纯色头像中。

    前四个朋友圈都不可见,没什么信息能分析。

    第五个成员的头像是绚烂朝霞中半升起的太阳,朋友圈只有一条置顶的内容,是两只手牵在一起的照片。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主动牵着另一只,应该是属于一男一女。

    什么文案都没配,却透着毋庸置疑的笃定,还有张扬的炫耀。

    梁再冰暂时放下对玩家身份的探究,反正到时候车上一碰头就一目了然了。

    —————

    群消息里的内容不复杂,通知另外六人在3月31日下午4点到达机场一同登机,落地点是清醴寨所在的城市,一座云贵交界的偏远小城。

    看起来就是一场很寻常的旅行。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旅行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梁再冰抬手看了遗言腕上的机械表,刚过下午两点。

    导航软件在手机页面很醒目的地方,梁再冰点进搜索框,历史记录寥寥几条,“云通机场”“兰苗县”“清醴寨”,而且每一条路线都被收藏了起来。

    去清醴寨的路线他仿佛背过百遍,已经烂熟于心。

    他们此行的中转地临平机场在十几公里外,打车四五十分钟就能到。

    但得预留出充足的时间来应对可能的意外,差不多该收拾行李了。

    梁再冰淡定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却忽然顿住了,手指掠过手机背面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的触感。

    他重新把手机拿出来,背面是一个不透明的纯黑手机壳,看不清里面是否夹藏了什么。

    梁再冰手脚利落地摘下手机壳,一张轻薄的纸片飘飘扬扬地晃了出来,缓慢地下坠。

    他动作很快抓住那张纸,不是便签或者硬卡纸,而是相片的特殊触感。

    梁再冰心里闪过好几种不确定的猜测,但当他把照片翻过来的时候,却怔愣在了原地。

    照片上是一张含着温柔笑意的脸,迎着阳光,因为过亮的光晕显得有些虚幻模糊。

    那是黎川的脸。

    那张只在梦中出现的脸,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

    —————

    “黎川不是之前挂掉的玩家吗,为什么能出现在别的副本里串??”

    “是啊是啊,总感觉这个副本特别邪性。”

    “上次出现这种两个副本之间有联系的情况,好像还是因为youknowwho,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几个大木头能不能来在意一下这张照片呢,拍得一股子青春暗恋味,还藏在这么微妙的地方,他俩没一腿我倒立洗头。”

    “主播的遗憾会是谁呢,好难猜啊。”

    “喂喂别yy了,应该是原角色的同学,因为意外死亡才成为角色的遗憾吧。”

    “哪种兄弟啊,有点暧昧了。”

    “你们城里人就是时髦,把兄弟照片夹手机壳里,想兄弟的时候就把照片拿出来,擦干眼泪继续过日子是吧?”

    “也就是现在数字支付不用钱包了,不然高低得夹在钱包里,电视剧还得给个特写镜头。”

    “我那风华正茂的亡妻w”

    “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了是吧,能不能专注剧情?”

    “话说我还挺好奇这个副本的,之前养成的好几个主播都是死在这里,虽然没看懂剧情,但他们死的时候都笑得很开心,越想越奇怪。”

    “咦惹,听起来好瘆人。”

    “有什么瘆人的,我觉得还挺浪漫的,他们死之前都见到了自己最渴望的东西,是在满足和幸福中死去的呢。”

    “心动了,如果我哪天不想活也来这个副本。”

    “心动+1。”

    —————

    梁再冰脑子里闪过很多纷乱破碎的画面,怀中柔软无助的身体,苍白失温的脸颊,望向他的无神双眼,以及那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切都清晰得像是发生在昨天。

    手上的动作却很稳,轻巧地把照片放回了原位。

    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我”不选择用透明的手机壳。

    因为一旦看见就会牵动裹挟着复杂情绪的回忆。

    只要知道他一直在那,就会有少许心安。

    难言的心情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他按照原定的计划去收拾行囊,打开衣柜之后一眼看见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容量登山包。

    几天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急救包、压缩食品、手电筒……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小卷防水袋包起来的纸币。

    背上这包都能直接去荒野求生了。

    过多的内容物让这个背包显得有些沉重,但对于S级玩家的面板来说跟一瓶矿泉水没区别。

    梁再冰也乐得清闲,把包甩到背上,又戴上了那副有些呆板的黑框眼镜——镜片已经被他换成了没度数的平光镜——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约的车刚好到,他就这样踏上了前往那座位于深山中的神秘苗寨的旅途。

    去挽回他的朋友。

    —————

    梁再冰坐在车后座的时候,头也没抬一直专注在手中那一块小小的屏幕上。

    他刚才找到了一个隐藏的便签,一段段文字被标上了日期,应该就是“我”的日记。

    和沉默寡言的外表相比,“我”在写日记的时候格外多话,但有关自己生活学习的内容很少,大多是在写黎川。

    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到见的最后一面,详细得像是一幕幕电影,套着黯淡的回忆滤镜在脑海里播放。

    沉闷无趣的学霸遇到了温柔的转校生。

    “他和我不一样,一直是笑着的,很开心的样子。”

    “能见到他,我也很开心。”

    ……

    能将那种感情定义为爱吗?

    梁再冰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黎川在“他”的心里肯定有很重的地位。

    所以在黎川突然死去的时候,他的表现才会那么惊惶无措。

    在黎川死去的那段时间,日记的内容几乎混乱得连不成句,翻来覆去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黎川死了。

    梁再冰能从他字里行间的懊悔和愧疚情绪看出,黎川的死和他有关,甚至有可能是他间接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