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与浩然是两个极端。

    他不喜欢吵吵闹闹说说笑笑,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外婆给他做饭,他就看到了外婆家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

    “外婆,这电视机还在啊?”

    “在呢,你妈和舅舅都说要买一个彩色电视机,我一个人又不喜欢看,没让她们买。”

    事实上,杜家这些年很少放电视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吃过饭早早的上床休息,对吵吵闹闹跳跳的电视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了。

    特别是老头子走后,陈冬梅更不喜欢看电视,白天和几个老太太闲聊,晚上红兵小静回来听他们聊聊工作或娃娃在外面的情况,然后上床睡觉。

    哪怕是看着电视呢,她也会打瞌睡。

    “还能放得起吗?”

    “能放,就是有点雪花,声音有点沙哑,听不太清楚。”陈冬梅道:“我就更不看这个电视了。”

    “那我给修一修吧。”

    “你这孩子,就是闲不住,不用管它,我不看的。”

    结果,浩瀚掏出自己包里的一个小工具包就拆机了。

    一会儿功夫,满桌子的零件。

    陈冬梅看了就好笑:这个外孙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搞破坏,那时候她就想也就赵家宠娃,要是换一个人家手都得打折。

    事实证明,赵家真的会养小孩子,不管是爱狗的浩轩还是爱折腾的浩瀚,最终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都在各自的行业发光发亮。

    陈冬梅烧火做饭,浩瀚修电视。

    突然趴在桌下的大黄一下就往外冲。

    “汪汪汪……”

    “大黄,你又不听话了,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大路边过路的人多,你不要当讨人嫌,不要乱咬。”陈冬梅捏着烧火钳追了出去:“你要是不听打呼,打死你信不信?”

    “汪汪汪……”

    大黄依然叫得特别凶。

    陈冬梅就看到一个穿着棕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包大步朝自家院子走了进来。

    陈冬梅揉了揉眼睛,试着喊了一声:“红卫?”

    “娘……”

    “哎,你怎么才回来呀?”陈冬梅突然哭出了声:“你爹望了你好久,他实在等不到你了……”

    他知道爹身体不好了,他也知道爹等不到他了,但是,他接了训练任务,他走不开。

    这一轮对抗赛结束后有半个月的假,匆匆赶了回来。

    “娘,儿子不孝。”

    红卫红了眼眶,上前一步将矮小的亲娘搂在怀里。

    “娘……”

    娘变得好矮好小了,都没有他的胸口高了。

    小时候,他看娘还要仰着头,一年年的自己有娘的腰高了,有娘的肩膀高了,齐娘的耳朵高了,再比娘高出一个头了……

    他长大了长高了,他走出了通安村飞上了蓝天,再回来,爹不再了,娘变矮小了……

    “你这个背时娃娃哟,你爹天天念叨。”陈冬梅一边捶着儿子的胸口一边哭:“每当听到头顶上的飞机响,他就说红卫在天上开飞机……”

    “娘……”

    浩瀚听了外婆的哭声,赶紧出来,就看到了外婆抱着幺舅边哭边诉说,鼻子也酸酸的。

    “幺舅。”

    同样家住京城,舅甥俩算下来也有七八年未见过面了。

    “你是浩瀚?”

    “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小时。”浩瀚道:“我们刚完成了一个任务有几天假。”

    “还真是巧了,我也是有几天假。”

    舅甥俩同时看向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

    “去看过你外公了吗?”

    “还没有。”浩瀚不懂规矩,不知道怎么算看过了。

    “娘,家里还有香烛吗?”

    “没有了,你爹昨天七七,你哥和嫂子回来烧完了。”

    “那我去代销店买一些。”杜红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我换一身衣服再去。”

    回来的杜红卫换下了寻常穿的短袖T恤和西裤,帽子也挂在了墙上。

    看到浩瀚桌上摆了一桌子。

    “你又在搞破坏?”

    “马上就好,舅舅你买了回来就能好了。”

    “好,等我买了回来,一起去看看你外公。”

    杜红卫出门,遇上不少的人,特别是一些小孩和年轻的妇人。

    一个个都盯着他看,他也只能盯着别人看两眼。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路过李红运家门口时,他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依稀记得她是谁。

    “婶子……”

    “哎,你是……?”

    李婶子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更是没认出来是谁:“你是哪家的娃娃哟,从哪来打工回来了?”

    “婶子,我是红卫呀,您老没认出来?”

    “哎哟,你是红卫呀?”李婶子很是吃惊:“这个娃娃变化才大哟,我简直没认出来,当真是老了哟,老眼晕花没认出来哟,你有好些年没回来过了,哎呀,你才回来呀,你爹都没等到你哟……”

    杜红卫只能苦笑!

    少小离家老大回,村里早已物是人非,李婶子也变化大得很,当年精精神神战斗力爆棚的人如今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

    “红卫啊,你这是去哪?”

    “我去代销店买点香蜡纸钱纸去给看我爹。”

    “应该的应该的,你爹一直都盼着你回……”

    “婶子,红运上班去了哇?”

    “嗯,上班,等他回来了找你喝酒。”

    “好,要得。”杜红卫道:“婶子,那我先去代销店了哈。”

    “好好好,回头记得来家里耍啊,你这个娃娃,当年来家里看电视还要给一分钱……”

    杜红卫听着身后李婶子的念叨,看着石柱家关门闭户的,他也听姐姐打电话说过石柱两口子的事,再次感慨人生大肠包小肠,世事无常。

    代销店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听杜红卫要买东西就报了价。

    “好,香蜡纸烛火炮都买,多买一点。”

    多买一点却没有背背篼来。

    “你是哪一家的嘛,回头给我送回来行不嘛?”

    年轻的媳妇见他面生只好出言询问。

    “杜家,杜天全家。”

    “噢,杜家啊,没事儿,我用背篼给你装,你用了后给我送来,或者我明天自己去拿都行。”

    “好的,多谢。”

    妇人给装了满满一背篼的香蜡纸烛,背在了背上出了代销店的门,身后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哪家的,买这么多纸烛干啥呢?”

    “他说是杜家的。”妇人道:“我不认识他。”

    杜家的,买纸烛,老人追出来看了看背影没认出来:“不知道是杜大哥的哪个亲戚来了。”

    杜天全坟前响起了火炮声,七生产队的人都好奇:这是谁又在给他烧纸?前两天才烧了七呀?

    “红卫回来了,是红卫给他爹烧纸呢。”

    李婶子掌握着第一信息,见人就说这个大新闻。

    原来是那个开飞机的杜红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