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灯拐过来,周欢抬手拦下。
车门打开的瞬间,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李天晴挨着车窗坐下,看着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在路面上拉出斑斓的光带。她想起病房里孩子用蜡笔涂的歪扭太阳,颜色涂出了边框,却格外明亮。
周欢坐在她身旁,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他紧攥着手机,想着如何为孩子筹款治病的事。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辖区公安局大楼前。
雪粒子打在玻璃幕墙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小爪子在抓挠。
周欢付了车费,和李天晴并肩走进大厅。
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消毒水混着烟草的气味扑面而来,让李天晴下意识皱了皱眉。
值班台的年轻民警抬头打量两人,笔尖在登记簿上悬停。
周欢上前半步,从内袋掏出工作证:“你好,我是东城区委副书记周欢,想了解一下今晚老灶房川菜馆的案件,我们都是当事人。”
民警的目光在工作证和周欢脸上来回扫了两遍,立刻放下笔,恭敬的说道:“周书记,您稍等!我马上汇报。”
说着,小跑进了里间。
不到五分钟,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身着藏青色警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下,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他伸手握住周欢的手,语气熟络的说道:“周书记,您好。我是副局长郑西江,刚才我就听说了您在现场妥善处置了险情,佩服!换作别人,真不一定能把局面控制住。”
“郑局过奖了,都是应该做的。”
周欢谦逊地笑了笑。
郑西江侧身引路:“走,咱们去值班室说。这天寒地冻的,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他领着两人穿过走廊,特意放慢脚步等李天晴跟上来。
来到值班室,郑西江从暖壶里倒出两杯热水,杯壁腾起的热气很快模糊了玻璃窗。
李天晴捧着杯子,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温度。
郑西江翻开桌上黑色硬壳笔记本,旋开中性笔笔帽,金属笔尖在纸面悬停:“周书记,能否请您详细说说现场的情况?我们刚完成初步笔录,但部分细节还需核实。”
他说话时目光沉稳,藏青色警服肩章在日光灯下泛着微光。
话音未落,他的视线转向一旁安静坐着的李天晴:“这位是......”
“这是李天晴,和我一起的。”周欢将座椅微微往前挪了半寸,“她当时也在现场,对整个过程了解得很清楚。”
郑西江点头致意,中性笔尖在纸面轻敲两下:“那就辛苦二位了。这个案子情况特殊,后续处理必须谨慎,每个环节都得仔细梳理。”
周欢将身体坐直,开始有条不紊地叙述:从陈海山踹开饭馆大门,到水果刀抵住服务员脖颈,再到自己如何发现对方口袋里的病历单,以及最终劝服对方放下凶器的全过程。
他的讲述简洁清晰,偶尔停顿确认细节,郑西江手中的中性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不时标注重点。
“陈海山的行为虽然过激,但毕竟事出有因,”周欢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放柔,“能不能考虑从轻处理?”
郑西江放下中性笔,翻开一旁的案卷,泛黄的纸张被空调风吹得微微翻动:“周书记,持刀挟持人质,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法律程序都必须严格执行。”
他用指尖轻点案卷:“但他家的情况……儿子白血病,没钱治疗,工资还被拖欠,确实是把人逼到了绝境。”
一直捧着热水杯的李天晴抬起头,杯口氤氲的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水珠:“郑局,那这案子具体会怎么定性?”
郑西江靠向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思索片刻后说道:“目前还不好判断。从刑法角度来说,他的行为可能涉及绑架罪或非法拘禁罪。但最终定性,要看主观动机、挟持时间长短、是否造成实际伤害等多个细节。”
他抽出几张现场照片摊在桌上,画面里陈海山瘫坐在地,水果刀掉落在瓷砖缝隙间:“万幸人质没有受伤,要是再晚一步……”
后半句话淹没在沉重的叹息里,值班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周欢盯着照片里陈海山佝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孩子,说道:“郑局,我感觉陈海山的本质并不坏,他只是想救孩子,压力太大了,实在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我明白。”
郑西江合上照片,中性笔在桌面划出细长的痕迹:“从警二十多年,我见过了太多这样的无奈。所以我们在处理时,一定会综合考量各种情节。”
他又翻开另一份文件,纸张边缘已经卷起毛边:“如果能拿到被挟持店员的谅解书,对陈海山后续量刑会有很大帮助。当然,最终还得看检察院的审查意见。”
“那个姑娘确实也受了惊吓……”
李天晴开口说道,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服务员惨白的脸色:“但如果能让她了解陈海山的处境,说不定愿意谅解。”
“这正是关键所在。”
郑西江将案卷整齐叠好,坦诚说道:“不过,按照法定程序,调查、笔录、取证这些环节一个都不能少。周书记,您在基层工作经验丰富,如果能从中协调,推动双方达成和解意向,对案子进展会有很大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