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府长史踩着积水“啪嗒啪嗒”跑来:

    “殿下!今日又平粜米粮八百石,现仓储......”

    “还剩多少?”周王头也不回,镜头转向下游的渡口码头。

    “算上楚王殿下前几日刚运到的湖广米,尚有五万六千石。”

    长史翻着账本,“按侯爷给的‘灾粮调配法’,够支撑全城百姓两个半月……”

    周王突然笑出声。

    三个月前。

    告诉他黄河将要决口、要早些种柳树之后,陆知白的信件仍然是不断而来。

    “今岁天象异常,请五哥六哥联手,湖广籴米二十万石储于开封。赚了平分,亏了算我的。”

    他提议周王和楚王联手,从湖广调粮,运往开封。

    到时候就算是没有灾祸,影响不到粮价,粮食也可以出售。

    当时朱橚还没有搞明白,咱开封地处中原,也不缺粮食啊,该缺粮的是西安。

    但他早就习惯了。

    不明白不要紧,照着做就行了。

    于是。

    在陆知白的提议下,朱橚和武昌的楚王朱桢,联手倒腾粮食。

    哥俩硬是用了两个多月,从湖广各府县凑了二十万石米,走漕运分批运到开封。

    但是这么多粮食,没有巨大的仓库,怎么能囤下?

    周王把能放粮食的地方都存满了,后来又协调了官方的常平仓……

    这样还是不太行,又把开封府城中最大的几个粮商拉拢的过来,叫他们好好配合。

    开封米行的小掌柜们还背后嚼舌头,说“周王府囤积居奇”。

    然而有实力的粮商,却也趁着北方大旱,在北边低价收购麦子……

    如今暴雨困城,阻断了漕运,市面粮价一日三涨。

    暴雨第七日,开封西大街的粮价牌已经翻到第八次:

    “白米七钱八分/石”

    “麦粉六钱五分/石”

    卖炊饼的老汉看着价牌,把担子一摔:

    “日他娘!老子卖一个月饼,才买起一石米!”

    对面“济民仓”前却排着长龙,伙计敲锣喊道:

    “周王府平粜!四钱一石!每人限三升——”

    洪武年间的米价,全国正常情况下,平均是两钱半银子一石。

    开封城是个大城市,粮价高点,大概有三钱多银子。

    但是遇到了灾情,市场价就能够翻一倍。

    那些奸商仓库里的陈米,都快涨到七八钱银子一石了。

    王府粮栈却还按四钱银的平价放粮——只是必须限购。

    当夜,米行会馆灯火通明。

    “姓朱的断人财路!”张掌柜把茶盏摔得粉碎,“明日多雇些乞丐,把济民仓的米全买空!”

    账房先生愁眉苦脸:“可限购三升……”

    “蠢!多找些乞丐,每人给十文钱!”

    第二天。

    济民仓刚开市,普通市民正排着队,突然涌来大批“灾民”。

    有个瘸腿老汉竟一天排了七次队,被揪出来时还狡辩:

    “老汉家有七口人……”

    衙役掰开他手掌——掌心赫然盖着“张记米行”的暗戳。

    周王得知消息之后,一点也不意外。

    “传令。”他拿着高倍放大镜,专注的观察着培养皿里的小绿毛,“第一,让开封府拿人,就说他们哄抬粮价、煽动民变。”

    “要是再敢派人冒充灾民套购,本王就请他去尝尝新研制的‘黄连醒脾丸’。“

    当天下午。

    开封府府衙内。

    “张世昌等七家米行,着即查封存粮!”知府惊堂木拍得山响,“按《大明律》,灾年哄抬粮价者——”

    “大人开恩啊!”张掌柜瘫在地上,“小人愿按三钱一石平粜!”

    这些家伙的胆子,比起后世的商人,还是太小了。

    后世的富商,敢勾结地方官,或是散播谣言,或是弹劾藩王——这是文官集团和宗藩之间的斗争。